次日。
风声长了腿似的,不胫而走。
巷子里,负责采买的奴仆挑件蔬菜。
农妇把菜递给去的时候,没忍住好奇,张嘴唠嗑。
“嗳,我听说,王妃有位义兄,一送就是三大缸锦鲤,是不是真的?三大缸啊,不是两三条,得多少银子啊。”
奴仆一愣。
往四周瞧瞧,众人都期待的等着回答。
奴仆压低声音,“可不嘛,王妃那位义兄,宠得紧,要什么知一声,当天就派人送来了。”
“难怪。”
有人恍然大悟,“我说王妃为什么敢胡来,原来有靠山呢,锦鲤这东西,可不便宜,她义兄一出手就是三大缸,瞧瞧,若说背后没点权势,谁信?”
众人纷纷点头,欣羡得眼红。
可说到头来,众人只知道王妃那位义兄姓云,具体叫什么,什么身份,都一知半解,只晓得不一般。
隔天下午,丞相府管家登门拜访。
故桂苑。
凤倾九和云墨白坐在院子里下棋,不时交谈,其乐融融。
家奴快步而入,低声道。
“丞相府来人了。”
凤倾九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地轻嗤声,黑棋落在十六之三的位置,原本的好心情,少了一半。
“倾九?”
云墨白察觉出她的异样,也想到义母所受的苦,倾九受的委屈,脸色一瞬间冷了下来。
“直接让人赶走他,何须去见,平白坏了心情。”
“兄长懂我。”凤倾九勾唇一笑,端起茶喝了一口,问奴仆,“他怎么说的?”
家奴恭谨道:
“奴才问他,他当时说,是府上老爷,想念义子,想请云少爷过府小住几日。”
“想念义子?”凤倾九只觉得好笑,“他根本没见过兄长,何来想念?不过是前两日兄长出了风头,得了些议论,看中了兄长财大气粗,想捞一笔罢了。”
凤倾九嘴角浮出冷笑,半点没给她那位名义上的父亲留情面。
家奴低着头,眼观鼻,口观心,大气不敢喘一下。
“劳你去转告一声,我云某只认过义母,没什么义父。”
云墨白落下一字,十六之六。
家奴下意识去寻凤倾九的态度。
凤倾九笑道:“兄长,你若不出去见上一面,他回去了,定会说你没规矩。”
“我学四书五经,学礼仪,不是给这种令人生厌的人留三分余地,而是向他们讨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云墨白最后一子,落在九之十九的位置,棋局瞬间逆转,如同蛰伏已久的猛兽露出尖牙,落下最为致命的一击。
凤倾九看了看棋局,又看看兄长清冷的眉眼,忽地露出一抹笑意,朝家奴微微点头,示意他去答复。
“奴才这就去。”
家奴片刻不停留,背影几乎称得上迫不及待。这个令他压抑的地方,多待一秒,就会毙死在这儿。
凤倾九收回视线,“再来一局。”
云墨白欣然应允。
前厅,丞相府管家左等右等,不见有人来,眉眼露出一丝不耐,来回踱步,再次伸长脖子张望。
瞧见之前的家奴一人回来。
“云公子说……”
家奴把话一字
不漏转述。
管家眼中涌出怒火:“王妃呢?我要见王妃一面。”
家奴又道:“王妃没空,麻烦请你下次再来。”
管家瞧见家奴做出请的手势。
明显在赶人。
“走着瞧!”
管家冷哼,甩袖离开。
同样都是伺候人的命,谁看不上谁?
家奴啐了口。
管家回到丞相府,把话一字不漏的转告给凤著林。
凤著林当即拍案怒斥:“竖子小儿,竟如此不知礼数。”
赵氏抬起柔荑,轻柔的给老爷顺气。
“老爷亲自派人去请,已经给他三分薄面,他竟这般不识趣。”
赵氏语气轻柔,又倒了一杯茶递给凤著林,略带一丝迟疑,“莫不是,有人在他耳边嚼舌根?”
凤著林抬眼看她。
“老爷别气。”赵氏缓缓揉着他的肩,语气不无疑惑,“妾身只是觉得奇怪,听说,那义子一直待在江南,怎会对老爷有这么大的偏见……”
除了凤倾九,还有对他有这么大的意见?
凤著林对他这个女儿,厌恶更深,连带对云墨白,也没好观感,冷笑道,“不过一介商人,他什么身份,不识好歹!”
“是,老爷说的是……”
赵氏柔声附和。
丞相府管家离去一炷香,又有客人登上王府。
指明要见凤倾九。
“你说谁?”
凤倾九有些诧异,问府中管家。
管家笑道,“她自称王夫人,说是刑部侍郎夫人的亲姐姐,想向王妃道谢,你上回救了她亲妹子。”
凤倾九记起那位侍郎夫人。
生
了个女儿,婆婆越发不待见。
虽然后面侍郎亲自把人接回去了,难保不会再受委屈。
“我去瞧瞧。”
凤倾九放心不下那位夫人。
穿过九曲回廊,凤倾九来到前厅。
梨花椅子上,坐着一位二十八九岁的夫人,手端着茶盏,轻吹薄雾,抿上一口。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侧过脸,便注意到了凤倾九。
“王妃。”
她有些局促起身。
正欲行礼,刚屈下膝盖,凤倾九把她扶起来。
“无需多礼,坐吧。”凤倾九问,“柳夫人可还好?”
听凤倾九主动提及家妹,言语不乏关心。
王夫人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
她妹妹到底是嫁了什么样的人家,竟比不上一个外人关心。
“妹妹还好,我处理完事,就来向王妃道谢,上一回,多谢王妃救了家妹,我也不知王妃喜欢什么,备了些水果,胭脂水粉,簪子首饰……哦对了,王妃既学过医,想来对药材感兴趣,我也备了一些,望王妃手下,成全我一片心。”
王夫人借助拿药材盒做掩饰,擦去眼角泪花。
里面是株几百年的人参。
另外,还有不少的名贵药材。
凤倾九道声谢,也不矫情,直接让元宵收起来。
王夫人又打开几盒糕点,看外面的黄油纸包装,印有个福字,明显是京城有名的糕点铺子。
她捻起一块荷花糕。
“味道不错,王夫人,你也尝尝。”
王夫人吃了半块,便有些食不下咽,面容带着哀愁。
“我夫家是小地方县
官,没有调遣,离不了当地,我与家妹,每月书信往来,妹妹总说自己过得不错,从来是报喜不报忧。”
“可近来我有三个月没收到回信,我算着日子,她应是快生了,放心不下,正好有熟人要进京做生意,我搭上他的道,一同回京,谁曾想——”
王夫人眼眶又红了。
她以为自己妹妹过得很好,去了侍郎府才知道。
那杀千刀的!没良心!
由着他娘苛责妹妹,鸡蛋里挑骨头。
把人赶去偏僻小院还不够,连个乳母都不找,身边更没什么丫鬟伺候,只有娘家一个贴身丫鬟。
更别提让她吃些好的,恢复身体。
不就是生的女儿么?
王夫人咬碎一口银牙,尤其是知道妹妹险些一尸两命。
当即以娘家人身份,把妹妹接出来照顾。
免得受柳老妇人刁难。
凤倾九等着王夫人说下话,却见王夫人擦了擦泪。
“我把妹妹接出来了,我亲自在身边照顾,也放心。”
这短短一句,听出了平淡无奇。
凤倾九是了解柳老夫人刁钻的性子,明白柳夫人肯定是受委屈了。
“接出来也好,自家人,放在自己身边才放心。”
凤倾九顿了顿,“柳夫人是早产,身体受了损,营养要够,还要保持平和心,常清洗身子,但不能着凉,不能受刺激,孩子方面也许小心些……”
王夫人本以为凤倾九为人高傲,不好相处,没想到她平易近人,不禁又多问几句。
凤倾九一一解答。
一时间,两人相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