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裴野回身望了一眼:“什么你伺候?二公子也出了一身的汗,别讲究了,一起洗吧,边洗边说。”
沈南玉脱口而出:“这可不行!”
晏裴野盯了她一眼:“怎么,你还嫌弃我?”
沈南玉急中生智:“我身体有隐疾,不能示人。”
晏裴野满不在乎地说:“都是男子,在乎这个做什么?”
沈南玉退开一步,脸色古怪:“不行,我受不了,若被人看到了隐疾,我会觉得生不如死。”
晏裴野眉头一挑:“这么严重?那我帮你解开心结,给你看看,其实我这下面就有块疤……”
衣带下滑,眼看要露出他腰臀的曲线,沈南玉强自镇定:
“人各有志,公子一定非要戳破我痛处吗?”
她素手抬到衣襟处一副‘解开随你看’的样子,脸上却故作凄凉神色。
晏裴野看着沈南玉的样子,忍了忍,拿话刺她:
“就这么在意?刚才你那血污满身的样子我都没介意,你不会是怕我对你怎么样吧,不过话说回来,难得碰到你这么一顾倾城的,二公子一点也不介意什么破伤破疤的,男女也可以通吃的。”
沈南玉无奈道:“算了吧,二公子,我不好这口的,若二公子真要这样,不如还是把我随便打发到哪去做个杂役吧。”
晏裴野见那身板虽娇小,态度却倔强,不由得悻悻道:“行吧,不逗你了,为了你的面子,二公子可以屈尊降贵,原地就滚……赶紧去洗吧,洗完我让郎中过来给你看看毒解得如何了。”
沈南玉抬头时,晏裴野已经出去了。
她站了一会儿,又静听了一会儿,直到寒意侵骨,这才解了衣袍。
晏裴野果然如约坐在外屋一动不动。
阿瑟端着吃的进来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公子,您的书都拿倒了。”
晏裴野这才醒过神来,没好气的赶着他出去,喝道:“把床收拾一下,再整床暖和的被子来,本公子今夜与寻北彻夜长谈。”
阿瑟低笑道:“行咧。”
隔着紧密严实的门板,但流水声却依然能流淌过来。
那声响带着些蛊惑,好些秘密,推开这么一扇薄薄的门,一切便能迎刃而解。
但晏裴野忍住了。
对自己说,这不是最好的机会。
他等着那人自己开口。
晏裴野索性放下书,盯着烛火枯坐着。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在这一刻是如此的奇妙。
好像期待,好像满足,好像倦鸟投林……
这种奇怪的感觉,居然是里面一个小奴隶带给他的,真真是叫人觉得人生奇妙。
水雾氤氲。
沈南玉泡在水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伺候二公子的人都是不讲究惯了的,这水里并没有什么花花瓣瓣的,但是水温是持续不断的温热。
不知洗了多久,门栅终于传来轻微的一声响动。
沈南玉穿着一袭最简单不过的白色简袍,从里面跨了出来。
烛火迎风微摇,晏裴野的手指微微蜷曲了一下。
那人从灯下低头走过来的样子,脖颈上还淌有末擦静的水珠,整个人润得像株含苞待放的兰花。
奇怪,怎么会觉得这人跟花扯上关系呢。
晏裴野暗想。
他在花香楼里弄了个贵宾,虽然并没有真做什么,但说得上是日日宿在花丛中,纨绔名号就是这么在朔州打开的。
什么漂亮的新奇的没见过?
怎么会对这样一个身板只算得上小巧玲珑的奴隶产生喉头发紧的感觉。
沈南玉看过来,晏裴野眼疾手快,摸过桌上那本末翻动的书,垂垂的落在紧要之处。
气定神闲地问了句废话:“就洗完了?”
沈南玉点头嗯了一声,说道:“这池子里的水温不变,不会浪费吗?”
晏裴野腿长,两步便到了她面前,突然低头微嗅了一下:“你用了什么香豆?”
沈南玉急忙侧身:“还真没有。”
晏裴野却像不知道自己孟浪似的,不等沈南玉退远,一把攥住她纤细的胳膊,拉向桌边:“以后跟着我混,不会让你有心疼物价的日子。”
桌上放着一盅煨得刚刚好的滋补参鸡汤,还有一碗粥,旁边火炉还温着一壶酒。
晏裴野颌了颔首,示意她坐。
沈南玉笑了笑:“二公子的钱袋子每次都要靠打劫富户的粮仓和死乞白赖收了他族的牛羊来充实吗?”
晏裴野也笑:“那算什么,只能说是开源,二公子又不忌荤素,只要弄得到,都是好样的。”
烛光下,二人一来一回的打趣,怎么看都有股旖旎的味道。
沈南玉吃得很快,在晏裴野的注视下有些局促,但掩不住骨子里天生的教养。
她吃完后突然打了个喷嚏,才算是破坏了这个娴静场面。
晏裴野随手拿起一块巾帕,毫不客气的兜头将她笼住,揉得她一头长发乱七八糟:“我唤郎中过来看看如何了?“
沈南玉阻住他:”不用了,并无大碍,我没有受伤,只不过是累了而已。“
晏裴野点点头,手指有意无意地掠过裸露在外的肌肤,嘴中说道:“奇怪,你一个男子,怎么毛发这么细腻……”
手指滑下去,又落在喉中突起,顿了一下,若无其事的退开。
沈南玉抬眸望他,眼中水光潋滟:“怎么了?”
“没什么,难得见到你这么俊俏的,你说你要是个女子多好,只怕我要误入歧途了。”
“中人之姿,公子也拿来打趣。”
“不说诓语,八大艳楼我也是留下名号了的,这么艳色的还真是少见,可惜了……”
有衣物遮掩,沈南玉神色很是自若。
费度有绝活,吃了他的药,女性特征会隐去,同样的也会留下隐疾,费度给药时曾问她确定要这样?沈南玉毫不迟疑。
如此世道,女子身份受限自不必多说,她心下里更期冀,寻到弟弟时,若自己侥幸打下一点基业,一切都可以尽数给他。
她不但要完完整整地寻回胞弟,还要许他一世安稳。
她思绪在放空,晏裴野则在放肆地打量着她。
火炉上的酒此是温得刚刚好,晏裴野倒了两杯,说道:“喝点酒驱驱寒。”
沈南玉饮了一口,发现这酒竟然带点甜味,想着不会那么醉人,便一饮而尽。
晏裴野笑道:“酒量不错,这是于管家孝敬的果子酒,说是私酿的。”
他又续了一杯,沈南玉拿过一依然是豪爽的一饮而尽。
两人也不说话,你一杯我一杯的。
等到酒意上头时,沈南玉才发现已经迟了,眼前的晏裴野怎么哪哪都有影子。
窗棱上,床榻上,半空中……
迷迷糊糊中,晏裴野捉住了她的手,声音带着蛊惑似地:“来,你醉了,咱们今夜秉烛夜谈,好好聊聊。”
沈南玉眼眸里水光迷人:“胡说,我没……没醉……”
她望了望床榻,眼底闪过几丝挣扎,随即又释然一笑:“好啊,来啊,怕你?聊什么。”
她手肘撑着床榻,头向后仰去,宽松的素衣露出一截锁骨,身上那点阴柔气质很好的掩藏了起来,完全是个醉了酒的磊落少年。
晏裴野狡黠一笑:
“就从你骂我开始聊起。”
沈南玉好没意思的摆了摆手:“这个……就不要再提了吧。”
“为什么不提,你就说你当时到底骂没骂我。”
理智和醉意在相互博杀,终究还是占了些微上风,沈南玉瞪着晏裴野:
“骂人是不对的,我绝对……没有骂人。”
“胡说!我就记得你骂了我,我脸还痛,你还打我了。”
“打了吗?噢……没打人,打人……也是不对的。”
“那你是怎么把你二公子塞进马腹的?你二公子身高体长的,你不怕折断我的胳膊腿吗?“
“想那么多……做什么?!命重要,还……还是胳膊……腿重要?“
她伸手拎住晏裴野耳朵,教训道:“就算折断了,也比没命要强啊……”
“算你狠……”
“又没真断。”
“可是想想,仍觉得委屈,我堂堂一个公子哥……”
沈南玉啼笑皆非,说道:”你究竟几……几岁了?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些幼稚的问题?”
晏裴野很认真地回答:“今年虚岁十五,正是寻花问柳的好年纪。”
沈南玉不由得掩面失笑,觉得这场面蠢到极致。
“那你……说,接下来我们要怎么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