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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2章 莫强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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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北中学府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没有见到席秋阳,确实是让云泽有些意外,随便找了个地方安置好尚且有些虚弱的鸦儿姑娘之后,便转而去了不远处青雨棠几人那边问了一嘴,方才知晓,原来前不久的时候,席秋阳就忽然不发一言,踏空而去,最初的时候青雨棠几人还在担心是不是云泽与鸦儿姑娘遇见了什么麻烦,这才需要席秋阳亲自出面,如今见到两人安然归来,虽然鸦儿姑娘确是一副虚弱的模样,但肯定事情已经得到解决,就有些想不明白席秋阳此番下山的目的所在。

云泽眉关紧蹙,没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目光扫视周遭,如今已经算是通过考核所以还能留在此间的,也就只有一百六七罢了,距离早先所说的整整两百人,尚且差了三四十个。

眼看天色渐亮。

想也知今年能够顺利进入北中学府的,肯定不足两百人。

对于这件事,云泽当然不太上心,只要自己能够顺利留在此间即可,便与青雨棠几人说过一声之后,就任凭早先便与几人一道回来的小狐狸跳上肩膀,转而去到一旁,找了个相对而言还算空旷的地方,继续修炼混元桩功。

一个时辰过后,席秋阳方才在山门处重新出现,比起先前略有不同的,则是身边莫名其妙多了一人,是个皮肤黝黑貌不惊人的年轻男子,背上背了一把金色竹竿一样的铁鞭,三尺来长,神华内敛,更像一把不伦不类的飞剑。

云泽神色微微一动。

鸦儿姑娘也自从何伟年轻男子出现之后,视线就一直都在此人身上。

走过山门之后,席秋阳停下脚步,与那年轻男子叮嘱几句,后者连连点头,已经在尉迟夫人了解到眼前这位看似只有炼虚合道大能境的年轻修士,其实就是只有炼虚合道大能境,但一身杀力之大,哪怕尉迟夫人,也不敢妄自断言能在生死之战中稳妥胜出。

真名便是唐醴的年轻男子,满脸赔笑。

十多年流浪生活,混迹在大街小巷,唐醴早已熟知人情冷暖,并且最知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从来不会介意自己有没有面子,有没有尊严,该低头的时候就低头,该赔笑的时候就赔笑,无论心里究竟是个怎样的想法,至少面子功夫不会让人挑出半点儿毛病。足足十多年时间都是混迹在最底层的可怜野狗,唐醴对于这些,当然早就熟稔于心。

更何况此间还是面对席秋阳这位曾经的天下第二,对其卑躬屈膝赔笑脸,不算丢人。

唐醴心安理得,对于席秋阳口中只说一遍的叮嘱,连连点头,表示已经全部记在心里,临到末了又主动重复了一遍,无外乎守规矩、勤修行之类的琐碎之事,当然席秋阳之所以主动叮嘱,最大的原因还是在于尉迟夫人根本没有说过这些,而他早先又是难得冲动了一回,开口帮着尉迟夫人说了句话,也便唐醴能够留在北中学府,并且得到这个四年学员的身份,就与他或多或少有了一些因果关系,如若唐醴真的在这北中学府闹了什么幺蛾子出来,虽然关系不大,可姜家那边,终归是不太好交代。

所以唐醴主动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嘱咐之后,席秋阳才终于略感放心。

好歹是个混迹底层多年的老油子,见过太多人和事,所以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总能心里有数,就算真的闹出什么幺蛾子,也往往不会特别麻烦。

送走了席秋阳之后,唐醴视线一扫,很快就找见了云泽,立刻笑嘻嘻地凑了过去,拱手问道:

“云小兄弟,可还认得在下?”

云泽眉头一皱,收起混元桩功,目光上下审视站在面前的黝黑男子,当然已经猜到此人的具体身份,只是有些好奇,这人究竟是通过什么法子,才能让自己的伪装浑然天成,竟是看不出半点儿破绽。

席秋阳以心声传递之法,简明扼要与云泽说了唐醴的来历。

闻言之后,云泽面露意外之色,没曾想眼前这位剑修土夫子,竟然还是尉迟夫人的又一位弟子。

随后略作深思,便大抵明白过来,该是卫洺的百年闭关之间,尉迟夫人待得无聊了,就偷偷摸摸跑出去随意走走,恰好撞见了南城北域的唐家正在经受灭顶之灾,方才出手救下了唐醴,并且随之收入门下,成为尉迟夫人门下继卫洺之后的又一位弟子,只是后来因为卫洺即将破关而出,尉迟夫人就只能暂且丢下唐醴不管不问,时至今年,卫洺真正出关,并且亲手报了曾经的血海深仇之后,那位大圣之下真无敌的尉迟夫人这才终于记起,原来自己还有第二个弟子。

而如此说来,是不是还有第三个?甚至第四个、第五个?

云泽扯了扯嘴角,觉得倒是不无可能。

唯一有些奇怪的,便是无论卫洺也或唐醴,都有着一段刻骨铭心的血海深仇在身,难不成是尉迟夫人的独特喜好,就是喜欢帮人、报仇雪恨?

倘若当真如此,那还真是有够特殊的。

云泽重新审视面前男子,后者就在这里站着,哪怕云泽已经走神许久,也始终没有半点儿着急,甚至就连面上笑意都不曾有过半点儿变化,俨然是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低,面子尊严之类的,更是早就弃之不要,至少仅在表面看来,该是如此。

云泽双眼虚眯了片刻,仔细望着眼前这位黝黑男子的眼神变化。

“唐醴?”

后者立刻喜笑颜开,不似半点儿作假。

“云小兄弟好眼力,之前的伪装,在下还以为已经天衣无缝了,没曾想方才出现,就被云小兄弟认了出来。厉害,厉害!”

云泽深深看了唐醴一眼,没在他的脸上找出半点儿虚假。

好似真心实意一般。

至少在表面功夫的方面而言,唐醴的本事要比云泽精湛许多,当然主要的原因还是两人性情不同,所以哪怕云泽已经猜到唐醴不是真心奉承,却也挑不出半点儿毛病,更做不到这种程度。

“尉迟夫人可还安好?”

“安好安好,能有云兄弟如此记挂,师父她老人家一经知晓,定会开怀大笑!”

闻言之后,云泽微微点头,目光转向别处。

“关于你的事,师父已经跟我说过了,之后我会找人将你带去弟子房,按照三位府主的意思,你就只在学府挂名而已,既是此中学员,也不是此中学员,更像是暂住在此,只是需要借由北中学府的名头参与明年的补天阁入阁考核罢了,当然也可随同其他学员一起聆听三位府主的讲课,但修炼资源榜之类的,学府却是不会理会。”

云泽略作停顿,随后补充道:

“或许也可以跟几位府主商量一下,看一看能不能自己出钱购买,这事儿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如果你想的话,自己去就好。”

唐醴连连点头,连连应是,对于云泽的口吻,竟是没有半点儿抗拒。

滴水不漏,却也实在卑贱。

云泽眉关轻蹙,实在有些对付不来这个市井小人,便只得暂且丢开继续试探的打算,趁着时候还早,远远与席秋阳微微点头打过招呼之后,便领着唐醴转身走向那座通往弟子房所在之处的悬空桥梁。

方才走到一半,早先已经回去的陆家平,就已经迎面而来,显然是得到了某位府主的传话,要其前来负责安置唐醴,云泽当然乐得自在,将唐醴交给陆家平之后,两人随便说了一些客套话,就各自远路返回,只唯独唐醴需要跟随陆家平一起去往弟子房所在的悬空石坪。

重新回到山门处,云泽继续修炼混元桩功。

陆陆续续有灵光一现,绝大多数都是没能闯过最后一关的落败之人,只有极少数现身之处落在更前方,意味着已经通过考核。

时至正午。

最终通过学府考核的人数,还是与之前一般,只在一百六七左右,要比往年整整两百人差了不少,却也质量更多,几乎所有学员全在十二桥境,只是小境界有高有低,存在些许不同。

紧随其后,负责学府考核最后一关的诸多老生,同样依靠界字牌返回此间。

只是除此之外,另有五位学院长老一同出现。

左手边的第一人,是位高大魁梧的汉子,肤色黝黑,肌肉虬结,虎背熊腰,面目威严,一身气息格外火热,哪怕距离一众学员仍是有着相当程度的一段距离,也依然能够感受到汉子身上逸散而出的灼烫气息扑面而来。

在其身侧,则是一位身材高大的老人,腰背笔直,面色红润,老神在在站在那里,身着朴素长袍,留有一大捧的白胡子,长及胸前,浑身药香之气无时无刻不在逸散而出。

居中那人,则是一位背负剑匣的威严男子,看似年岁不高,容貌俊朗,却与席秋阳一般,满头白发,是个不苟言笑的模样,背后剑匣统共插有九把飞剑,形色各异,只将剑柄暴露在外,便不知这些飞剑的具体模样究竟如何。

再下手,则是一位丰腴妇人,身段婀娜,唇含浅笑,尤其一双桃花眸子,真真是如秋水一般神采动人。

最后一人,便是云泽与钟婉游早先就已见过的佝偻老人,似乎是在学府考核当中,专门负责收尸一事,而与另外四人相比,却是没有半点儿出彩之处,站在那里的时候,就好像只是寻常老人一般,甚至就连身旁同样没有半点儿气机逸散而出的丰腴妇人,也远有不如。

云泽双眼虚眯,紧紧盯着最后这位佝偻老人。

后者也似有所察觉,微微抬头,对上云泽并未避让的视线,咧嘴一笑,眼眸浑浊,当真不似修士一般,随后便就收回目光,开始闭目养神。

如今已经仅剩三位的学府府主,带领众多学院长老,一并上前,开口解释,众人方才知晓,原来面前这五位就是学府周遭五座悬空山的坐镇山主,此番进入古界小洞天,当然不仅仅只是为了帮人收尸,更是为了挑选做到心中有数,以便学府考核结束之后,可以挑选心仪的弟子加入自己负责的那座悬空山。

并且从左到右,依次是为炼器山山主、炼丹山山主、纹山山主、灵山山主,以及最后的武山山主。

云泽微微挑眉,着重看向那位佝偻老人,听着周遭众人的轻声议论,无非是说哪位山主如何厉害,哪怕没被山主选中,之后轮到学员反选的时候,也要加入哪座山,却唯独许多横练体魄的纯粹武夫,望着好似凡夫俗子一般的佝偻老人面露古怪之色。

有人猜测这位身为武山山主的佝偻老人,其实才是五位山主当中最强的那位,只是看在同为山主的份儿上,所以才会敛而不发,为另外四位山主留了面子。但更多人还是摇头叹息,觉得此事不太可能,认为此间毕竟也是争抢弟子的紧要关头,而在场的诸位,也没有哪个不是好苗子,除非这位佝偻老人当真脾性古怪,否则就没有理由这般内敛。

而若老人真的是个脾性古怪的,在他门下做弟子,恐也讨不到什么好处,还是选择同为纯粹武夫的炼器山山主更加妥当一些。

三位府主没有着急开口,任凭这些新生学员随意去说。

另外四位府主同样对此置若罔闻。

钟婉游与钟乞游两人悄悄靠近云泽身边,压低了声音开口问道:

“云公子可是已经有了选择,要去哪座山?”

云泽视线依然放在那位佝偻老人的身上,没有着急回答,而后扫过在其身旁的丰腴妇人。也似是有所察觉,妇人眸光涟涟转而望来,嫣然一笑,百花盛开。

钟婉游面露异色。

“据我所知,这位灵山山主名唤姜慈,乃是姜家的某位太上长老,修为境界虽然要比四...三位府主稍弱一些,却也已在入圣巅峰,随时都有可能踏足圣人,并且还是水到渠成的那种。”

闻言之后,云泽轻轻点头,回以微笑。

但最终还是看向那位佝偻老人。

眼见于此,真名姜慈的丰腴妇人,当即面露无奈之色,已经看出云泽似乎更加偏向武山,只是有些好奇,这位云家遗子,究竟是出于怎样的考虑,才会格外关注这位来自北域姒家的武山山主。

丰腴妇人美眸瞥了一眼佝偻老人,对于老人一身气机隐而不发的原因,心知肚明。

不是什么脾性古怪,更不是为了照顾他们的面子,但下方这些新生议论纷纷,其中一些猜测确也不差,便是这位佝偻老人,确为五人当中实力最强的那个,甚至一旦放开手脚,就连三位府主联手施为,也未必能是这位佝偻老人的对手,只可惜修炼之时太过冒进,一个不慎出了岔子,落下严重内伤,虽然已在大体上恢复无恙,却也因此留下暗疾,不能随意与人动手,否则一旦一身血气运转过度,那座早便已经摇摇欲坠的命桥,就必定难以承受,轰然崩塌,轻则一身修为尽失,沦为废人,重则就此丧命,身死道消。

也正因此,真名姒庸的佝偻老人,虽然修为境界极高,尤其体魄蛮横,匪夷所思,却偏偏对于姒家而言,已经再无大用,所以才会跑来北中学府担任武山山主,并且早便已经做好了老死在此的准备。

所谓师父,可绝不仅仅只是传道授业解惑,更是年轻一辈四处闯荡之时留在背后的靠山。

可姒庸这位武道圣人,却也仅仅只能全力出手一次罢了,甚至未必能有一次,就要身死道消。

但姒庸在于修行方面的成就,却是其他四位山主很难比及的。

得之失之,如何取决?

姜慈神情平淡,收回目光,重新望向人群当中的云泽,隐有玩味之色。

三位府主的其中一位,忽然轻轻咳了一声,压下一众新生学员的议论纷纷,随后目光望向位居左侧的魁梧汉子,微微点头,这人便立刻上前一步,开口时嗓音沉闷,与下方众多学员简明扼要说了自己的来历,同为姒家出身,入圣修为,横练体魄的纯粹武夫,并且还是顶级炼器师,也就意味着这位炼器山山主,曾经亲手打造过至少一件上品法宝。

第二位则是来自西域赢家,同在入圣境界,以练气为主,顶级炼丹师。

第三位来自东域姬家,入圣修为补天士,最以符箓见长。

第四位姜慈,无需赘述,云泽已在钟婉游那里有所知晓。

最后一位,真名姒庸的老人未曾举步上前,反而是那早先出声压下众人议论纷纷的府主亲自开口,阐明了老人的真实情况,从头到尾,没有半点儿隐瞒。

众多新生,立刻一阵哗然。

来自北域姒家的府主面露无奈之色,再次开口压下了喧哗之声: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五位山主将会依次点名自己相中的学员,若是愿意,即可直接去往各位山主的身后站定,如若不愿,亦可开口拒绝,人各有志,无妨大雅。等待此事过后,到了反选之时,便可另外选择其他山主,直接去往对应的山主身后站定即可。”

言罢,姒家府主便转而看向同样出身北域姒家的炼器山山主。

“按照顺序,今年该你先来。”

炼器山山主立刻上前一步,一瞬间,灼烫气浪迎面而来,要比之前更加凶悍,仿佛一座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炉立在面前,火舌吞吐,炽盛难当,让人倍感悚然。

北域姒家的纯粹武夫,一旦修为境界达到某种程度,哪怕只是气机稍稍外放,也总是如此。

云泽忽然想到了临山城磨刀崖的姒老汉,与眼前这位炼器山山主,实在是体态相仿,同样肤色黝黑,肌肉虬结,不同的是炼器山山主更加魁梧一些,而姒老汉却更显精干,或许是与骨架大小有关,但这两人究竟孰高孰低,却着实不太容易判断出来。

炼器山山主统共点了一十二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最以剑术见长的剑修,包括鸦儿姑娘与项威在内,另外几个,则是如同钟乞游与陈子南这般横练体魄的纯粹武夫,而这最后一人,则是同样体魄足够蛮横的云泽。

前面那些,几乎没有半点儿迟疑,立刻走了过去。

钟乞游看向钟婉游,随后看向云泽,最后看向炼器山山主与武山山主,有些迟疑不定,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有上前,与云泽一起依然留在原地,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想要拜入武山门下,而这之中是否又有钟婉游的示意,云泽未曾关心,便不曾知晓。

鸦儿姑娘、项威与陈子南更是自始至终一动不动,甚至就连格外沉重的眼皮都不曾抬起一下。

炼器山山主有些遗憾,最想收下的几人,竟是一个没来,随后扭头瞥了一眼对于周遭一切故作不知的佝偻老人,忽然冷哼一声,转而依次看向云泽几人。

“若是武山待得不舒服了,可以随时来我炼器山。”

言罢,便径直退回行列之中。

两位同出一家的山主似乎有些不太对付,但更多还是炼器山山主主动为之,所以佝偻老人对于炼器山山主的这番当面之言,竟是依然无动于衷,好像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也或意志消沉的时间已经太久太久,便将其一身锋芒尽数打磨殆尽,半点儿不留。

云泽与钟乞游相互对视一眼,后者扯了扯嘴角,神情古怪。

“这老头儿的本事,其实大得很。”

许是记起昨日山道上,接连几次想要出手破坏规矩,却被老人以凌厉气势暗中压了下去,钟乞游抹了抹嘴巴,眼神之中露出后怕之色。

“重伤不重伤的,别的不敢说,但只要这老头儿肯出手,甚至不必出手,只以气势就能将我活活压死,半点儿不假。”

云泽轻轻点头,目光继续望向佝偻老人,习惯性想要双手揣袖,抬起双臂之后,却又忽然记起其中一条衣袖已经荡然无存,便只能无奈放下,轻声开口问道:

“你觉得如何?”

小狐狸趴在云泽肩膀上,晃了晃尾巴,睁开眼睛看向佝偻老人,眼眸之中,有着银色奇光悄然流转。

后者忽然睁开眼睛,不再是如之前那般的浑浊不堪,反而精光湛湛,却只维持一瞬间就尽数内敛,随后重新闭上双眼,但云泽却清楚感觉到小狐狸打了个寒颤,并且立刻扭过头去,不敢再看。

云泽心中即刻了然。

紧随其后,便是炼丹山山主,只点了其中两位比较适合走上这条道路的练气士,但最终却只收获一位学员,算是常态,炼丹山山主对于这种情况已经司空见惯,毕竟炼丹之法,乃是修行之路以外的偏僻小道,属于另辟蹊径的法子,更适合用来作为辅修之法,而不适合作为正途修行。

再之后,便是纹山山主,统共点了十个人名,最终收下九位学员弟子。

姜家太上姜慈,灵山山主,笑意可亲,并且要求并非十分苛刻,前后拢共点了一十九人,包含青雨棠、南山君等人在内,甚至就连钟婉游也在其中,全部答应下来,一起站在姜慈身后。

最后一位,真名姒庸的佝偻老人,便连眼睛都不睁开,就那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姒家府主有些无奈,只得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敷衍过去,随后宣布轮到新生反选,云泽与钟乞游、陈子南、鸦儿姑娘、项威,立刻来到姒庸身后,只是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多少新生愿意加入武山,也便临到末了,佝偻老人的身后,全部加起来也才不过寥寥十余人。

眼见于此,还未散开的一众老生,立刻面露讥讽之色,尤其那些比较亲近仲秋的,更是直接出言讽刺,言说“年年都有一些新生瞎了眼,真以为世间之事都如小说话本当中写的那般离奇古怪,其实这老头儿根本就已经是个废物,就连姒家都已经不再认他,如今来这北中学府做那武山山主,也就只是为了打发余生罢了”。

一群老生,除却仅有的几人面露尴尬之色意外,全部哄堂大笑起来,全然不将姒庸当作山主一般。

许是听见了这些,佝偻老人终于睁开双眼,转过身来看向包括云泽几人在内的一众新生,忽的咧嘴一笑。

“现在还能后悔,姒江也没那么小心眼,我可以再给你们一盏茶时间慢慢考虑,过了这段时间之后再想后悔,除了你、你、你、你,和你,”

姒庸伸出一根手指,依次点了点云泽、钟乞游、陈子南与鸦儿姑娘和项威,继续言道:

“姒江不会介意之外,其他人...”

姒庸轻轻摇头,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而老人口中的其他人,则是面色微变。

紧跟着,姒庸转身看向已经开始闭目养神,连同一身灼烫气息也都内敛下来的炼器山山主姒江身后,伸手指向其中一个身材精悍的憨厚男子。

“那个人,便是这一代的天璇麟子胡狄,你们应该早就已经听说过他的名字,其实不消多说,只说天璇麟子的身份,意味如何,已经格外分明。就连天璇麟子都放弃了我这糟老头子,你们现在反水加入炼器山,不算丢人。”

被姒庸远远指到的男子扭头看来,已经听到了老人所言,立刻挠头憨憨一笑,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云泽站在距离老人最近的位置,开口笑道:

“你是已经老得不能动弹了,所以才想武山的学生越少越好?”

姒庸并未反驳,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紧随其后,便有三人短暂挣扎过后,忽然上前,与老人行礼,说了声抱歉,之后就转而走向炼器山山主姒江的身边。

又有一人,满脸挣扎之色,有些迟疑不定。

姒庸忽然言道:

“既已有意,何须迟疑?”

闻言如此,这人立刻面露愧色,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来,与老人行礼,这回却是真心实意的抱歉,随后满脸低落之色,走向炼器山。

钟乞游皱了皱眉头,左右看看,见到云泽与项威、陈子南都没打算转投炼器山,就又扭头看向鸦儿姑娘。后者一身精气神还未完全恢复,选中武山之后,便立刻在旁找了一个无人之处盘坐下来,静心调息,争取尽快恢复过来,当然不会有所动作。

钟乞游只能看向姜慈身后的钟婉游,眼神求助。

后者微微摇头,示意大可不必。

钟乞游这才终于松了口气,稳稳当当站在原地,身材魁梧,尤为显著。

至此,依然留在原地,打定了主意想要投奔武山的,就只剩下八九人,对于身后那些老生的明朝暗讽,以及各自所在学院的长老示意,充耳不闻,视如不见。

佝偻老人眉关紧蹙,目光一一扫过面前这些新生学员,面露无奈之色,却也未曾继续劝说,只是道了一声“随我来”,就径直抬脚离开。

席秋阳背负双手,远远与云泽点头示意之后,便将目光转向别处,毕竟北临城南域学院而来的学员,并不仅仅只有云泽这几人,而席秋阳又是学院长老,另有许多琐碎之事需要叮嘱一番,自然不好与之随行,一起离开。

便暂且留在此间,等待琐碎之后,再去武山。

...

北中学府在中,五座悬空山浮于云海之上,相互以铁索桥相连。山上罡风不断,吹拂云海汹涌,缓缓流淌,也吹得铁索横桥摇摇晃晃,吱呀作响。

云泽无奈,只得以迷幻之法自欺欺人,才能安然度过。

山顶有一茅庐,便是佝偻老人的住处,而在半山腰上,则是依据山势而造的弟子房,上下错落,以阶梯想通,拢共不过三五十间,但其中绝大多数都已被杂草掩盖,显然已经许久无人居住打理,甚至其中一些临近山崖而建的,更是因为整日经受罡风吹拂,已经屋瓦破烂,却根本无人理会。

只怕再有不久,甚至只需一场雷雨天气,就会直接坍塌。

一副凄凉之象。

云泽选了一间最靠里面的弟子房,再往旁边,就是项威与钟乞游两人,鸦儿姑娘的弟子房在云泽上方,斜上方则是陈子南。

另外三人,一个选了钟乞游隔壁,另外两个则与陈子南为邻。

犹有空房,并且极多。

云泽并不着急收拾房间,只换了身衣裳,丢下小狐狸,之后就径直动身去了山顶,却又意外发现姒庸并未返回茅屋,便只能四下寻找,最终都在茅屋背后的山崖,方才找见了坐在山崖边上,而将双腿悬空的佝偻老人。

云泽扯了扯嘴角,没敢过去。

老人忽然笑了一声。

“恐高?”

云泽双手揣袖,不置可否。

他知道老人“看”得到,所以干脆懒得回答,而后左顾右盼了一阵,没找见什么好的可坐之处,就直接上前两步,在老人身后的位置盘坐下来。

云海翻涌,与之前还在学院中的卷云台时,见过的景象出奇的相似,只是以往时候,云海上总是干干净净,所以到了日落之时,霞光满天,余晖灿灿,落在层层翻涌的云海上,明暗交错,分外好看,而不会如同此间一般,视线稍稍一转,就会瞧见旁边有着一座悬空山碍眼。

老人微微转头,看向那座悬空山。

“那是灵山,练气士修行,以吐纳灵气为主,便取了灵山的名字。人间还有一座灵山,以前的时候是个佛门圣地。”

云泽皱眉想了片刻,旋即微微摇头。

“没听说过。”

老人呵呵一笑,缓缓言道:

“日后有时间可以过去看一看,人间的那座灵山有一尊巨大佛像,是个拈花一笑的模样,高有百丈,惟妙惟肖,哪怕灵山寺已经不在了,但那尊巨大佛像,却还依然屹立在那里,时至今日,也也依然佛蕴犹存,每逢日落之时,总有佛光异象,据说是与灵山寺的传承有关,只可惜,无数年来,始终没有谁能寻到其中真相。”

云泽好奇问道:

“那就没有新的寺庙建成?”

老人略作沉默,随后缓缓摇头。

“山水气运早已不在,空有皮囊罢了。”

意态萧索。

“哪堪重用?”

却也不知究竟说的是那人间灵山,还是老人自己。

云泽眉关紧蹙,终于看出,老人确实是因命桥一事,已经画地为牢,不断打磨自己的锋芒,时日一久,也便落到了这幅精气神萎靡的模样,哪怕偶尔还能展露些许寒光,却也如同日落之时留下的余晖,所以一旦过了这段时间,老人身上仅剩的寒光,也会被自己彻底打磨殆尽。

心如死水,无风无浪。

云泽沉默良久,方才尝试着开口问道: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老人忽的咧嘴一笑,背对云泽,满脸苦涩,连连摇头。

老骥伏枥不假,但却没有志在千里。

老人神情萧索,长长一叹。

“那些年轻人说的,其实半点儿不差,我来北中学府担任武山山主,确实就是为了虚度余生。毕竟以我如今这幅摇摇欲坠的模样,对于如今正值鼎盛的姒家而言,已经没有半点儿作用,或许姒家不会介意养一个闲人,但若还要厚着脸皮留在姒家,也不过就是遭人嫌而已,可若不在姒家,又别无去处,倘若随意乱走,还有可能会被一些居心叵测的家伙暗中算计,落了姒家的脸面。就只能来这武山,图个清静喽...”

老人脊背越发佝偻。

“反正别人的指指点点,我又看不见,听不着,还是挺清净的,要比姒家强得多...”

云泽默然。

其实仅从炼器山山主姒江的态度,就已经能够看出很多问题,或许正如老人所言,姒家本身不会介意养一个闲人,毕竟家大业大,而老人再怎么摇摇欲坠,也是圣人修为的底子,吃不了多少粮食,花不了几颗铜板,但那也就只是姒家族主不会介意,反而那些身份地位越是低贱的,越是看不惯家中养着这么一个没用的闲人,当然难免指指点点。

又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甚至云泽已经可以想象到,老人之前还在姒家的时候,必然会有一些心思恶毒的,仗着老人虽然一身修为极高,杀力极强,却因命桥已经不堪重负,不能随意出手,便肆意妄为,随意欺辱,好像只要这样做,就当真是将曾经高高在上的老人踩在了脚下。

虚假的虚荣,却有真实的满足。

云泽眉关紧蹙,有些无奈,原本还想劝一劝老人,哪怕如今已经等同废人,却也犹有大用,却不曾想,老人竟是这般的意态萧索,以至于好像心魔深种一般,也便之前已经准备好的一些措辞,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沉默无言。

山顶罡风吹拂,翻卷云海。

大日西落,只可惜却被旁边的灵山完全挡住,只能瞧见远处云海上的明暗错落,并且因为旁边那座灵山的缘故,景色实在是不算很好,让人觉得格外压抑。

日落之后,天色渐暗。

老人忽然仰面躺在地上,眼眸浑浊,望向天穹,缓缓伸出一只手,像是想要摘下天上星辰。

云泽抬头仰望,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云泽话音微微一顿,目光下移,转向躺在崖边的老人。

“我欲同风十万里,鹏且去。”

老人咧嘴一笑。

“好诗。”

云泽彻底无话可说了,手掌一拍气府,取了一坛烧口烈酒出来,掀开酒封之后,直接双手将之举起。

却也仍是做不到尉迟夫人那般,一口气将它全部喝干。

所以云泽很快就被呛得咳嗽连连,眼泪直流。

老人放下手臂,任其无力砸在地上,怔怔言道:

“万事由天,莫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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