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月看着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模样,穿着一身黑袍马褂,一副富贵人家的模样。
冯月是今日来火锅店时遇到他的,彼时他坐着一顶六抬的轿子,稳稳当当地在她的火锅店门口停下,身旁还跟着丫鬟,真是好大的阵仗。
冯月看得一阵惊奇,本以为是哪家老爷听了她火锅店的名来吃一次。
没想到他一下来便直接点了冯月的名,“你们家掌柜的在吗?”
冯月闻言,从围观的人群中挤了出去,回道:“我就是,请问您是?”
那人斜睨了她一眼,捏腔拿调地说道:“鄙人姓乔,是这许州商会的会长。”
冯月闻言,忙作了个揖,道:“原来是乔会长,久仰久仰,不知今日来所谓何事?”
“进去说吧。”乔会长说着,转身进了店里,然后径直挑了个最好的位置坐下,然后指着他对面的位置道:“冯掌柜请。”
冯月在他对面坐下,然后便听他说道:“听说你家这古董羹格外有名,和别处的都不同,今日我便来尝尝。”
都不必冯月使眼色,一旁的伙计立刻走了过来,熟练地介绍道:“乔会长,您想吃什么锅?我们这儿有牛油
辣的,菌汤的,骨汤的,这牛油辣的……”
待那伙计说完,乔会长抬眼看了他一眼,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牛油辣和骨汤吧。”
“得嘞,您稍等。”说着便把菜单交给了配菜的人。
配菜的人手脚麻利,很快便把他们要的菜端了上来。
锅底也到了,火一烹,热气蒸腾,气氛瞬间热闹了起来,也最适合打开话匣。
乔会长一边在锅里涮肉羊肉,一边道:“早就耳闻冯掌柜家的古董羹格外特别,今日一见,果然和传闻中说得一样,令人惊叹。”
“乔会长谬赞,您吃好就行。”
乔会长把煮熟的羊肉放进嘴里,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但他并没有表露出来。
冯月盛了一碗骨汤放在乔会长面前,问道:“乔会长,您今日前来只是为了尝一尝我们家的古董羹吗?”
“自然不是。”乔会长回道,“这只是其中之一罢了,我今日前来,主要还是为了——”说到这儿,他拖长了音调,“你。”
“我?”冯月指着自己惊讶道。
“对。”乔会长点了点头,“冯掌柜,虽然目前以你的资产还入不了商会,但是你知道的,我们商会可以统管全
州的商户,也就是说,你是归我管的。”
“是。”冯月点头道。
“可是今日有许多商户纷纷向我反应,你冯掌柜恶性竞争,这是怎么回事儿?”
冯月比他更加惊讶,“恶性竞争?”
“对!给工人高出市场价三倍的工钱,每七日还可以休息一次,这引得其他许多店铺伙计的不满,纷纷要求他们掌柜的涨工资并和你们店一样,采取休假制度,这让许多商家很不满呢。”
乔会长说着,低头舀了一勺骨汤,摇着头吹凉。
冯月则回道:“乔会长,您方才说的情况确实属实,但是咱们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是。我们店您也看到了,伙计们每日的工作量巨大,这也是我给他们涨工钱和放假的根本原因。不然身体也撑不住。其他店的伙计想必没有我们店这样的工作量。更何况,我这样做也是为了让他们更努力地工作,使我的店生意更加红火,并没有想和别人竞争什么。”
乔会长左手端着盛骨汤的碗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几口,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回道:“冯掌柜,不管你的原因是什么,你这么做确实影响到了其他商户,而你所说的这种情况
也只是个例子,没有推广的必要。既然只有你一个人不同,总不能让所有人来适应你,你说我说的对吗?”
冯月点了点头,“您说得对,但……”
冯月的花还没说完,就被乔会长打断,“既然你也觉得我说得对,那便尽快改了吧。这样的话你我都好做,也没必要闹得撕破脸不是?”
“可是……”
她刚一开口,乔会长猛地抬头看向她,“关一家店简单,但再开一家可就难了。冯姑娘,今日看在古董羹的面子上,我还愿意提醒你一句,你若不识好歹的话,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冯月看着他鹰钩似的眼,只觉得一阵铺天盖地的压力袭来,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于是还没说完的话在嘴里拐了个弯,变成了,“好的,我会整改的。”
“那就好。”乔会长说完,继续烫起了毛肚来。
然后一口口将桌上的东西吃了个干净。
吃饱后,他又不咸不淡地说了两句,这才起身离开了。
只留下了还在纠结中的冯月。
她制定的这些已经实行了很长时间了,大家都已经渐渐习惯,如果此时和他们说工钱减半,休息也免了,势必会造成伙计的离
心,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实行。
但是如果不按照乔会长所说的办,他是会长,统领数千家商铺,但时候肯定不会放过她。
唉,一时间冯月进退两难,愁得吃不下饭。
她的担忧伙计们也是看在眼里,于是一番商量过后,他们找到了冯月。
“冯姑娘,我们休息的那一日不要了。”
他的话音一落,其他的人立刻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
“对,我们的工钱也确实给得太多了,从今往后减少点吧。我们现在一个月的都快抵得上他们三个月的了。”
冯月认真地听着他们每个人说的话,万万没想到居然会这么说,一时间被其中淳朴的真诚感动得一塌糊涂。
于是一时间气血翻涌,她一拍桌子站起身道:“不改!我们就不改!该改的是他们。”
冯月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因此并不是很了解商会,想着反正应该也不会做出什么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于是便做下了这个决定。
冯月做好了心理准备,本以为至少会有人来砸个场子,然而什么也没有。之后的日子里,什么都没有发生。
冯月暗暗松了一口气,庆幸又逃过了一劫,然而,也只是一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