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众臣只听说过变法,却都没有变法的经历,对变法的好处更是闻所未闻。
而对变法经历的缺失,对变法好处的不确定,使得众人只能看到吴起在楚国变法留下的那片阴翳。
而对梁元的变法,本能地感到抗拒。
他们只愿想象变法的害处,如何如何对秦国不利,如何如何有很高的风险。
其实对于新生事物,众人不敢尝试,梁元是可以理解的。
但嬴渠梁和梁元无法说服臣工们迈过变法这道坎,那么,开局便不利,可谓万事皆休!
而梁元深深明白这一点。
朝堂中低声的评论逐渐响了起来,无一不是在赞同子岸的意见。
看来不信任变法,甚至反对变法的人,要占大多数啊。
嬴渠梁听着这些窃窃私语,再次将求助的目光望向梁元。
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梁元对于这一点绝不动摇!
只要认定了,无论有多少人反对,梁元也毫无所惧。
在这一点上,公孙鞅的态度也是同他一致的。
只是嬴渠梁,一见到反对者太多,还真的有些手足无措。
毕竟赌本是他的国家和权力呀。
梁元对嬴渠梁的意思心神领会,对着子岸说道:
“栎阳令担忧变法,那当然是好事,但是秦国变法,不同于列国变法,更不同于吴起在楚国的变法。
栎阳令担心的是秦国变法,会损群臣之利,让群臣心寒,我说的对吗?”
他的目光望向子岸,只是直直的盯着,像是要穿透他的灵魂。
直让子岸觉得自己如同未穿衣服,只觉有一股巨大的压迫感从天而降。
子岸虽然知道梁元这目光对他本身并没有什么影响,但也是非常震撼。
这个年轻上大夫不简单呐!
子岸便诚实的答道:“是。”
梁元对于这些人物的个性和追求大体都有了解,自然是容易找到对付他们的办法。
他听着子岸的回答,感觉快要达到目的,笑道:
“栎阳令也是有识之士嘛,以后定然前途光明,而在我看来,变法绝不会压榨群臣,逼迫群臣交出权柄。
变法,最重要的还是凝聚国力,强大秦国,也就是说,变法不论做什么,都要为强秦二字而服务。”
梁元说着向前走了两步:
“说到底,一个国家的国本是什么?两个字:是农和战!只有这两样强了,这个国家才算的上是真的强大。
这两样国本,靠谁来实现?是百姓!更是在座的诸位!变法,变的是黔首之法,变的是苍生之法,让每一个百姓喜农乐战,让朝堂政治清明,让君主言出必行。
但变法,更需要通过朝中的诸位才能贯彻下去,在变法的过程中,还要多多倚仗诸位。
诸位在变法的过程中,自然会享受到更多的好处,也会享受到更大的权力。
我梁元又不傻,怎么可能同全国官员作对,让诸位寒心呢?
诸位请放心,变法开始后,诸位不但不会失去现有的东西,相反,你们的责任会更加重大。
而且,等到国家富强打败魏国,甚至打败其他更多强国,你们的前途,会比现在好上十倍百倍!”
梁元借这个机会,一面解释变法的目的,一面又从人性的角度出发,来分化瓦解反对派。
只有从人性和利益的角度出发,才能真正打动秦国文武大臣。
让他们知道,变法不但不会让他们受到损失,反而能让他们得到更多。
其实真正爱国的能有几个?大家不过都是为了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罢了。
只有不违背多数人的利益,他们才会支持新法。
但只要是变法,就不可能不得罪人,不可能不损害既得利益集团的利益。
真正的顽固派是必定存在的。
因为蛋糕就那么大,你多了,他不变,那就只能其中一些人的蛋糕变小了。
变法,便是要找出这一小撮人,让他们把蛋糕吐出来。
现在,梁元便是要将顽固派当众挖出来,让大家都看清他们的面目。
以后这些顽固派在兴风作浪时,人们便会天然地防着他们,减少他们的影响力了。
梁元一边想着一边继续:
“当然了,如果诸位中间有恶意反对变法,又说不出个所以然的人……那就不能怪国法森严了!”
子岸望向梁元的眼睛,只感到那里面一片肃杀。
但梁元的语气却是平静如常,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家常事。
“那么……变法对群臣的好处,具体有些什么呢?”
子岸口气极为温顺,像是个主持人般,配合着梁元阐述政纲。
梁元看着子岸,这个在历史上为了保护商鞅而死的人,答道:
“……这次变法将会推出军功爵制,分为二十等,不但武将可以以军功封爵,文臣也可以根据自己在任的功绩,论功行赏!
奴隶有军功,可以做平民,平民有军功,就可以封爵任官,以后不论其他,只论军功和治功,只要诸位努力,都可以在朝堂上拼出应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如何?”
子岸本来出身寒微,深知在这重视出身血统的官场上升迁一级有多么不容易。
若不是嬴渠梁赏识他的才干,他大概会在底层做一辈子的小吏,就此湮没无名……
而这新法,竟然推行这样一种制度?
不论出身,只论功绩,对他这样一个出身底层的人来说,岂不是大大的有利?
有了军功爵制,就是给了无数像他一样的人出头的机会!
论功封爵,论爵行赏,只要自己努力,赚到的每一分都是自己的。
如果这样的制度真的在秦国推行的话。
不但会大大提高秦国官署处置事务的效率,而且只要他们在自己的位置上努力。
对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只有好处,绝对绝对没有坏处!
梁元看了一眼惊喜莫名的子岸,又补上一句:
“当然,执行军功爵制之后,三年以内,没有军功爵位却空食君禄的人,那也只能请他离开那个官位了。”
这句话在群臣中间炸起了波澜。
“三年没有军功,就没官做了吗?这也太残忍了。”
“嗨,我们做官都走到这地步了,连个爵位也混不下,那还当什么臣子?”
“三年呢,三年呢!够宽限了吧?要是我在职三年连个爵位都挣不下,那不明摆着证明我无能嘛?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丢人。”
“说的也是啊!那我就没异议了。”
嬴渠梁听着群臣议论纷纷,轻轻咳了一声,问群臣道:“诸位有异议吗?”
这下群臣才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