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沐嫦这一举,不仅仅是为了救林烨,也是在为人族的命运而战。
她刚才都听明白了,虽然不清楚桀苍是什么身份,但看得出来,此人竟然动了想要掀起神战,掌控万界的心思。
人类的命运,绝对不能交到他人手中。
“清风流月!”崔沐嫦怒斥一声,一剑破风,踏步而来。
因为受了重伤,她现在的身法已经不太稳了,刚踏入桀苍的范围就被一击击飞,桀苍甚至都没有动手,完全凭借着境界的碾压,便让她身如落羽。
一瀑瀑的鲜红从她口中喷出,这一次她竟然花费了良久的时间才撑着身体站起来,而且握着长剑的手也在发抖。虎口开裂,她的身体不过才被击中两次,便已经到了极限。再这么下去,她很有可能会死!
林烨怒目圆睁,身体却无法动弹,桀苍似乎来了兴致,轻笑着对他说道:“如果吾没有猜错的话,这名女子应该和汝的关系不一般吧?汝看看,七情六欲,对于汝等人族来说,难道不是一种拖累么?明明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和吾对抗,她却一次又一次地冲上来为你送死。此番境况,汝还不觉得人族应该断情么?”
他顿了顿,似乎还想说服林烨,又或者,是想要自圆其说地道:“再者,汝也曾看到过引仙城内的人族。吾断了他们的痛苦和悲伤,也是在帮助他们。始终生活在欢声笑语之中,难道不是汝等人族最渴望的事情么?”
林烨说不出来话,他的目光始终盯着那处的崔沐嫦,心中已经在疯狂呐喊了:沐嫦,站起来,沐嫦!
而崔沐嫦仿佛也听到了他的呼唤,在第三次倒下之后,再一次抬起了头。
此时的她哪里还有女子剑仙的风华绝代?满身的鲜血几乎染红了白衣,双手血肉模糊,就连握剑的力气都没了。可即便如此,被鲜血模糊了面目的崔沐嫦,一双眼睛却明亮得可怕。她用纤长的手指抓住了地面的泥土,似乎想要借助这般从地上爬起来。
这一次,她甚至连出声的力气都没了。
可是,那双明亮的眼睛,在这红月当头的夜晚之中,却好似一颗璀璨耀眼的明星!
就在这时,原本静默在原地的齐宣城动了,他一言不发地迈步朝着桀苍的范围之中走去。
见状,半空中的风绵绵怒吃了一声:“齐宣城你疯了吗!崔沐嫦是剑修,她去,尚且还能勉强挣扎一下。可是你身为一名术修,没了仙力之后的你只有一具凡胎肉体,你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齐宣城抬起头,却只是看向了那头的林烨与崔沐嫦:“林兄和崔姑娘说得对,我人族的命运,绝不能交给他人主宰。难道因为会死就不去做了么?若是如此,那我人族与不战而败有什么区别?总有人要先去死,才会有人活下来。我齐宣城,做不了那个活下来的人。”
言罢,他果断地迈步朝着战场中央走去,只在临走时背对着风绵绵道:“风姑娘,我知道你乃是血妖一族的后裔,你的力量不会被那妖物压制,定然有离开的办法。我不求别的,若是静儿有幸能够恢复神智,还求你替我带走她。若是不行……那就拜托你,有机会的话,把我和她葬在一起。”
齐宣城不再留恋,甚至都不再回头看江羽静一眼,迈步走入了战场之中。
这时,向来沉默如山的汉川也站了起来,回头温柔地看向官莫瑶:“汉宁,我已经想好了,我们的孩子名字就叫汉宁。”
除了这句话,他什么也没说,而是俯身在官莫瑶的额头上留下一吻,转身跟着齐宣城一同走进了战场。
从头到尾,官莫瑶都未曾阻拦,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来半点悲伤,反而露出了骄傲的笑容:“相公,我们一家人,自是要一同为战的。你去哪里,为妻同你一道。”
言罢,她站起身来,笑意从容,直接跟随汉川走进了战场。而汉川也未曾有半点阻拦,反而笑着牵过了她的手:“好,我们一家三口一同赴死,死又有何惧?”
这三个人都是术修,失去仙力之后,他们的能力可能还不足一些普通的剑修。即便如此,三人仍旧义无反顾地走进了战场。见状,江澄也笑着站起身来,擦掉了嘴角的鲜血,朝着众人行了一礼:“诸位道友,江某也先行一步了。”
他一个医修,莫说失去仙力了,即便在仙力充足的情况之下,与那等大妖正面相对也是输多赢少。可他走得很从容,仿佛将要踏入的并非死亡的深渊一般。
在场还有十余名修士,见状互相看了一眼,最后都沉默着站起来,拿着自己的武器,朝着战场中央走去。
临了,不知谁大喊了一声:“诸位道友,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
明知道是赴死,可是众人的声音响起,却是那般从容且坚定。
明明在此之前,他们都曾为秦三通挑拨,对于林烨带队一事颇有微词。可是现在人族为难就在眼前,他们却心甘情愿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为人族的安宁买下一块毫不起眼的砖瓦。
风绵绵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族修士离开自己的阵法范围,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愤怒:“疯子……一群疯子!你们就这么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黑冥见状,却是陷入了沉默,内心有着无限感慨:若是当初他血妖一族也有这般意志,是否就不会在神战之中消弭,导致如今血妖一族的血统日益稀薄,几近灭亡?
战场中央,桀苍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转过头朝着向他走来的人类修士看去,眼中无不是惊讶:“这些人,和你都是什么关系?”
他松了手,林烨才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跌落在地。
林烨并未抬头去看自己的同胞,而是垂首盯着自己的双手:“他们和我,没有关系,可是又关系匪浅。”
他的身体不知何时起,有一股暖流从气海之处缓缓涌起。
很微弱,很缓慢,但它确实存在:“他们,是我的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