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慧如把怨气都转到钱氏身上,“她把我当成小猫小狗困在身边,她怎么会允许我出去管铺子!”
沈让问:“那思思呢?母亲看她比你还紧,为什么她能做的好?说身世?说偏爱?你们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沈慧如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好久她才找到理由,“是因为沈思思比我貌美,她比我更有价值!”
沈让失望的摇摇头。
沈慧如说:“我本来没有想过要伤害祖母的,可是她太过分了。我好歹也是三品官员的女儿,她竟然让我去给一个好色的老男人做妾!那是沈青琼不要的东西,她竟然塞给我,是她罪有应得,是她活该!”
沈让却不知道这件事,他震惊之余对沈慧如说:“我怎么不知道母亲有这样的打算?就算她有这样的想法,你觉得我会同意?我会让你去给别人做妾吗?”
“我老早就想好了,今年春闱大批才俊,我会在进士里面挑一个与你中意的,把你嫁过去做当家夫人。我怎么会让我的女儿去给别人伏低做小?”
“如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为什么不问我?”
沈慧如好久好久才反应回来,一时无言。是啊,她怎么就没想到要问问父亲呢?因为从她小的时候钱氏就给她灌输绝对服从命令的思想,沈慧如已经不知不觉中把钱氏当成了第一指令人。
沈慧如如梦初醒。她心中悲戚,抽噎起来,“是我糊涂了...我错了...我没有想害死祖母,那个药我只用了一点点,我没有想要祖母性命的,我就想要她身子再弱些,不要把我抬给被人做妾。”
沈让听的她哭了一阵,随后才问:“那个药,是孟心媛叫你拿来用在母亲身上的?”
沈慧如摇摇头,“她叫我给沈青琼用,可是我害怕就一直放在那,直到三天前祖母说了要我做妾,我气不过,才把药用在了祖母身上。”
沈让听的青筋暴起,他握紧拳头,心中气闷,“竟敢如此!”
沈慧如以为他是在责骂她,吓得心惊胆跳。她爬过去拉住沈让的裤脚,“父亲您就饶了我吧,我只是鬼迷心窍,我没有想过要害人性命的!”
……
真相水落石出,众人脸色难看。孟凝与沈乐渝、沈飞华更是愤怒。他们没想到那毒药竟然是孟心媛准备的。
沈乐渝觉得她的世界观崩塌了,哭拉着脸,“表姐好端端的要害三姐姐做什么?或许是四姐姐胡说的也不是不可能。”
沈青琼冷笑,“所以说五妹妹太单纯,你仔细想想,从小到大她教唆着你做了些多少事?又从你屋里顺走了多少东西?她真是真心对你好吗?”
“这样的毒药,这样的计谋,可见她就不是一个干净的人。”
孟凝呵斥她:“闭嘴!”尽管孟心媛可能是幕后指使,但她到底是她的外甥女,她怎么可以允许沈青琼说她的母家人?
“母亲这是要做什么?”沈青琼问:“此之前你们说要把我乱棍打死。如今水落石出,真凶另有其人,我倒想看看你们要怎么收拾孟心媛呀?开始的时候,母亲好一副大义灭亲的模样,如今您要怎么收场?”
孟凝挤着眉头,“但是下毒的到底是沈慧如,心媛可没要害老太太。”
“但是她要杀了我,她还杀了瓶儿。既然我的身家行吗都受到了威胁,母亲不为我做主,那我就去开封府,请他们为我做主吧。”
“不行!”众人同时出声。
竟然还有沈让,他叹气着,说:“这样的事还是不要声张的好,你祖母身子受创,让她安安静静的过着剩下的时光吧。”
沈青琼不乐意,“这事发生的时候,母亲把家里都封了个干净。外面的人不知道四妹妹下毒的事情,我去开封府,仅仅是要状告孟心媛加害于我,杀了瓶儿,我是要为沈家下人讨回公道。”
孟凝方才还有些得意,如今是面色煞白慌了起来,她急忙上前:“我爹爹可是通国公,你要上告心媛,他们焉能放过你?好孩子,还是听我的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咱们俩家还能继续亲近。”
“母亲还要与孟心媛亲近?她心肠如此恶毒,您还放心她与五妹妹亲近?”
孟凝一怔。
沈青琼笑了笑,“我方才是开玩笑的,我是最不会给爹爹添麻烦的。只是想提醒母亲,五妹妹还小,是个单纯的,千万不要被带坏了。”
沈乐渝撇撇嘴,“表姐又没害给我。”
“是吗?”沈青琼好笑,“她上次还顺走了你所有的洞庭碧螺春呢。”
沈乐渝身子一顿。
沈青琼又转过身来找胡氏母女算账。
她笑眯眯的,“可见婶母与哲哲真如二叔所说是个蠢的,出了这样的冤假错案,如果不是你们在一旁煽风点火,以母亲的理智,何必急匆匆的要仗杀我。”
沈让凉嗖嗖的看了过去。胡氏羞愤,“我好歹也是你婶婶,有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
沈飞凌冲出来,“婶母为了大表姐与伯爵府的婚事,死活都不让我们去开封府求个公道,我阿娘差点因为你们的自私被发卖;我阿姐因为你们的目光短浅差点被活活打死,你们也配自称长辈?”
“你你你!”胡氏瞪大眼珠子指着沈飞凌,后者无所畏惧,“你们不喜欢我阿姐,我也不喜欢你们。”
沈让皱眉,拉过沈飞凌,“不要胡闹。”虽是这样说,但众人都没从他脸上看见一丝责怪的意思。
沈既羞愧,没脸看。
沈哲哲哭着说:“我们只是关心则乱而已。”
沈既还是疼哲哲的,他深知她有多重视这门亲事。而且这件事确实是他的妻女咄咄逼人了,所以他只好腼着脸说:“好琼姐儿,好凌哥儿,你不要与你婶婶计较,她一辈子都宅在家里又没见过什么世面,这次也是被米糊了脑子才做出这种蠢事,二叔替她们给你道歉。”
胡氏被他这一番贬低,脸红一阵,又气又羞。
“二叔知道琼姐儿是个有本事有肚量的姑娘,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浓青琼哼一声,“上次哲哲拿着我的开销到我府上来找事,婶母也是冲在最前面。我就不明白了,自己家的事还没管清楚,就那么喜欢来找别人家的热闹。看来婶母与哲哲是万分不喜欢我的。”
沈既一阵难堪。
“所幸二叔是一个明白事理的。”沈青琼开始喂好话,“兄友弟恭才是家族兴盛的根基,我当然会看在二叔的面上,不予计较。”
他们大人兄友弟恭,可她们这些小辈却是计较相厌,出了事不是作壁上观就是落井下石,完全不像是一家人。也难怪沈青琼如此生气。
沈既擦擦汗,“若是哲哲有琼姐儿这般懂事就好了。”他顺坡下驴,“那二叔就谢过琼姐了。”
一屋子的人都散了。沈既绷着脸带着妻女出了院子,他说:“回去把东边那个院子空出来,让母亲住进去。”
胡氏一百个不乐意,可她现在是不敢和以前一样直接拒绝的,“真的要把母亲接过去吗?”
沈既看向她:“侍奉婆母不仅仅是大嫂一个人的事情,你闲了大半辈子,如今就不能照顾母亲半年?”
“不是,”胡氏有些为难,“这哲哲的亲事近在眼前,我们忙着操劳成亲的事,哪还能空出手来照顾婆母?”
沈既忍无可忍,“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那亲事,为着你这些私心你让我丢了多大的脸面?!没有母亲,伯爵府焉能看得上哲哲?!”
“不是说腾不出手来吗?那行,我看到家里的管事之权你还是交给思思吧,我瞧瞧她比你们明事理的多。”
“什么!?”胡氏瞳孔震裂,“你想都别想!”
沈既这次是非要整治她不可了,“哲哲的婚事和母亲移居的事都给你去办,等会回了府你就把中馈交给思思吧。”
胡氏摇头,“这要被人知道了咱家哪还有脸面?”
“放心,母亲与思思向来亲厚,思思定会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的。你们赶紧回去,我去看看母亲。”
说着,甩袖走了。
只留胡氏与沈哲哲风中凌乱。
还有暗喜的沈思思,这还有意外收获呢?
老太太醒的时候,沈既守在她床边。她睁开眼睛就看着小儿子满脸倦容,一脸高兴的说:“母亲!您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钱氏还是疲惫不堪,她稍稍动了动身体,便觉得浑身酸痛,她轻轻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沈既笑了笑,“风寒复发,又吃坏了肚子,所以虚弱些。母亲要喝水吗?”
钱氏闭眼,点点头。
寿安堂的婆子就连忙端了茶来。沈既把她扶坐起来,喂她,“来,母亲。”
钱氏经水润了喉,人也有了些精神。
沈既趁着她放轻松,就说:“母亲,您搬到我那儿住吧。”
钱氏一愣,“怎么了?”
沈既委屈的说:“大哥抢了您这些年,儿子却也想尽孝,母亲难道不想与我一起生活吗?还是说母亲嫌弃我那儿地小,看不上?”
钱氏道:“你这孩子,我哪里会嫌弃?”
沈既说:“那母亲就去我府上吧,如今您这突然晕倒,差点把儿子吓死。儿子没出息,就想陪着您些。”
钱氏听他这一说,才意识到自己这次病的危险,她皱起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摸摸沈既的头,“好。”
她这几月来是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了,她原以为只是天冷体乏了,可这次的晕倒,让钱氏觉得不妙。她垂眸看着沈既,思绪万千。
最后,沈慧如被送到了庄子上,永远也不许再回沈家。她犯了这样大的最孽,沈家人不仅帮她瞒着钱氏,还乐意完好无损的放她走,哪怕是换个地方囚禁,对于此时的沈慧如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这件事柴氏并不知情,但是她还是陪着沈慧如一起走了。
马车出发,柴氏没忍住,还是探出脑袋往后看。威严的府邸渐渐远离,栽着柴氏半生喜乐的地方将与她再也无关了。
她想起她稚嫩的岁月,让她情窦初开的男人,陪着她养育女儿的小院子……眼底慢慢积起泪。
沈慧如坐在马车里,抱着一方小木盒,泪如雨下。
“你的铺子地契都收在里面了,我还拨了一片果林,你一同带走吧。以后如果出了什么大事,你也可以回来找我。”
沈慧如问:“以后过年,我与阿娘能回来吗?”
沈让没有说话。那就是不能了。
也是,就算她是他的女儿,就算他心中有愧,可他跟沈既一样,都是孝顺的。她差点就害死了老太太,就算沈让心里慢慢接受了,那沈既呢?
沈慧如心中悔恨,可是木已成舟,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沈家四姑娘了。
但还好,沈慧如安慰自己,起码她的人生是彻底由她自己做主了。
钱氏精神好些后就被接到了隔壁府上去,动静闹的还挺大,沈乐渝甚至想放几个爆竹乐一乐。相比她,胡氏与沈哲哲还有她们家的几个兄弟姐妹就有些强颜欢笑了。
孟凝晚饭多吃了几口,心情十分不错,就在她难得抓一只沈乐渝养的小狗来玩时,沈让来了。
“让沈青琼管家?”孟凝站起身来,“她一个庶女她怎么懂管家?”
沈让说:“她那些铺子经营的红火,足以证明她有这个能力。而且若不是琼儿力挽狂澜,毒害母亲的人便永远也找不出来。”
孟凝语塞。他这是提醒她做了件大荒唐事呢。不仅差点成了一桩冤假错案,而且凶手还是她的亲外甥女。这件事孟凝做的实在是不漂亮。
沈让继续说:“二弟家已经是思思在管家了。往日里你事事操劳,如今母亲去了隔壁,你也正好趁这个空好好放松放松。”
他喝了口茶,“孟心媛不是个好孩子,琼儿说的对,以后还是少与她往来,免得带坏了渝儿和誉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