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让看向沈慧如,目光探究,他轻声说:“如儿,你别急,慢慢说。”
沈慧如吃惊的摇摇头,“不是的爹爹,跟我没有关系的。”
沈乐渝也奇怪,她说:“我瞧着四姐姐不会做这样的事。”她是知道沈慧如有多怕祖母的,怎么会下毒?还要陷害沈青琼。这不胡扯吗?
“都说了那个瓶儿一早就告假了,你们哪里还会遇见她?有人看见你们跟瓶儿说话吗?说不定是你们随便找了替死鬼要把事推给四姐姐呢。”
沈乐渝这话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连花蔓都忍不住怀疑那天是有人替了瓶儿的名字。
沈慧如从小到大,没有哪一刻比此时看沈乐渝还要顺眼。她抹抹眼泪,“我在家里从来都不受重视,或许是有人觉得我无关轻重,所以随便把我拉出来顶罪。”
沈让皱眉,安慰她:“你莫要妄自菲薄,在这个家里所有人都是必不可少的。”
沈慧如一愣,呆呆的看着沈让。
沈青琼说:“这不就成了悬案了?这样吧,女儿有一个办法,可以辨认这瓶儿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沈让问:“什么办法?”
沈青琼说:“既然瓶儿在弥弥轩好几年了,那么就把弥弥轩里的下人都叫在一起,飞凌最善丹青,由他执笔依着下人言,把瓶儿画出来。”
“我知道思思妹妹也是一手好画功,就请你听花蔓所说的也画一副画像。看看我们说的瓶儿到底是是不是同一个人。”
众人茅塞顿开,沈思思乐意至极。她起身,“事关祖母性命,我自然愿意执笔。”
沈飞凌也说:“好,就这样办!”
“不行!”沈慧如说,她绞着手指,强装镇定,“瓶儿在府里待了这么久,花蔓若早早见过她,直接依着她的相貌说,岂不冤枉了?”
哎,也有道理。
花蔓突然抬手立誓,“我现在发誓,若我有一句谎言,所说的相貌不是那日所见之人,就让我今晚暴毙,万蚁食骨,永世不得超生。”
孟凝几人不免多看了几眼花蔓,看她一脸凝重坚定,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世上的事若能发誓就能解决就好了。”沈慧如说。
“三堂妹怎么就不敢让她们试一试?”沈思思悠悠说道,“莫不是做贼心虚?”
孟凝点点头,“这也是个办法。来人,拉屏风,取笔墨。”
这样,一屋子人终于是静了下来,分作两批,看着沈思思与沈飞凌作画。
慢慢的,两副画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取来一看,正是一样的人!
沈青琼颔首,“四妹妹还有什么话说?”
沈慧如偏不承认,她咬死了是有人害她。“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说不定是有人买通了瓶儿特意等着三姐姐,顺便嫁祸给我。”
“都说你在家里谨小慎微,从来没听说过你与谁戒怨,谁无缘无故要害祖母,害我还要害你?”沈青琼环视一周,“谁呢?”
沈思思想了想,“这样看来,二堂姐确实是冤枉的,是有人特意让瓶儿等着二堂姐,骗她去买藤杞,这样就有了人证。”
“那药渣要怎么解释?”沈乐渝问:“确实是三姐姐给祖母端的汤啊。”
沈思思说:“去问问厨房不就好了,有谁在那个时间里去了厨房?”
沈青琼点点头,“不错。现在不仅要找到瓶儿,还要抓住在安神汤上做手脚的人。父亲,母亲,事态紧急,还是快快抓住凶手要紧呢。”
孟凝与沈让想视一眼,尽快吩咐手下去做了。
沈慧如面色惨白,脚底发软。柴氏连忙扶住差点摔倒的女儿,担心地问:“如儿,你怎么了?”
沈慧如痴痴呆呆,双目无神,她说:“阿娘。”
柴氏嗯了一声。
“我想去更衣。”
柴氏笑了笑,“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快去吧。”
沈慧如深深看了眼母亲,拉着抖如筛糠的杏儿回了弥弥轩。
她躲在狭小的空间里,蹲着,双手捂着嘴,绝望抽泣。
“呜呜呜……”
她长这么大,就算是从小受到沈乐渝的欺负,受到钱氏的刁难,受到父亲的无视,还是要去给人做妾,她都没有这样伤心欲绝过。
她是彻底的完了...沈慧如想,他们很快就会查到她头上来,到时间被乱棍打死的就是她,她就要死了……
明明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沈青琼就死了!她会皮开肉绽,会丢尸乱岗。
到时候她就能出头,她会成为抓住凶手的有功之臣,父亲也会对她刮目相看,她或许,甚至能搬到绿蕉院去!
就查一点点啊!
沈慧如不甘心,她更不想死,她才十五岁,她还有阿娘,她还没出府看看盛京外头的世界……她不能死。
沈慧如趁人不注意溜到了后门,她左顾右盼,见没人,就要推门出去。谁想门外有两个小厮守着。他们橫着手,“四姑娘,夫人有令任何人都不能出入。”
沈慧如笑了笑,“我正是听了母亲的话要出去,要去叫大嫂回来。”
小厮说:“那四姑娘可有夫人的手令?”
沈慧如笑容一顿,“...没有。”
小厮都不等她反应直接就啪的合上门。
沈慧如被关在院里,她觉得自己是与世隔绝了。
她安静的坐在屋子里,杏儿在旁边瑟瑟发抖,她突然抓住沈慧如的腿,“姑娘!你救我啊姑娘!”
沈慧如低头看她,突然心生一计。
欧妈妈气势汹汹的冲进来,二话不说就要绑走杏儿,杏儿不肯,还是求着沈慧如救她。
欧妈妈发狠给她一巴掌,“小贱蹄子老实点!”
柴氏跑回来,拉起沈慧如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回事?如儿,她们都说是杏儿去厨房看了汤药,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沈慧如瞪大眼睛,震惊的说:“什么?!我不知道呀。杏儿,你什么时候去了厨房?”
杏儿吃惊,“姑娘!你是要放弃我吗?”她哭喊撒泼:“是你的命令啊,你怎么可以不认!”
柴氏急忙过去给杏儿甩了一巴掌,“你胡说什么!”
“是不是胡说,审过不就知道了。”原来是沈青琼带着沈让他们直接过来了。沈青琼冷冷扫过杏儿,问沈慧如:“四妹妹快说说,你身边的丫鬟怎么会给祖母下毒呢?”
沈乐渝愤愤不平,她深感自己被骗的团团转,气愤的说:“亏我一直相信你,原来你才是下毒的凶手!”
沈慧如摇头,“不是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杏儿会去厨房。”她哭着扑跪在沈让脚前,拽着他的衣摆,哭的梨花带雨委屈弱小,“父亲明鉴,我是被冤枉的。一定是有人,不仅买通了瓶儿还买通了杏儿,他是要害我!”
沈慧如哭的伤心欲绝,都要喘不上气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呜,我没有……”
柴氏也跪下来,“老爷,你是知道如儿的,她好端端的要害老夫人,害三姑娘做什么呀……”
沈青琼看她表演,一点没受她眼泪的干扰,只说:“瓶儿如今还没抓到,那就把杏儿关到柴房,严刑拷打,我就不信撬不出话来。”
柴氏哭着控诉:“三姑娘何必如此狠心?”
“我狠心?方才她们要打死我的时候柴姨娘你看的可是很高兴呀。事实证明我是被人冤枉的,那个人还与你们弥弥轩脱不了干系。我这个人有仇必报,我还要亲自审问。”
她眼神狠厉,浑身锋芒,“来人,去备针邢,起火烙,我要一层一层刮下杏儿的皮。你们偏听偏信,这个清白,我自己把它洗出来。”
她这话说的恐怖,吓的杏儿一阵胆寒。这哪里是一个闺秀贵女能说出来的话?孟凝皱眉,“这种事让下人去做好了,那些泼才手段多的是。”
沈让点头,“把杏儿带下去。”
后头的下人正要上前,杏儿就扑过去。“不要啊老爷!我说,我什么都说。是四姑娘叫我下的毒!都是四姑娘指使我的!”
“你胡说!我没有!”沈慧如抓着沈让,“爹爹,我是被冤枉的!”
沈让面沉如水,看着杏儿,郑重严肃的说:“你想清楚了再说。”
杏儿点头,“就是四姑娘。她把一味药交给奴婢,让奴婢偷偷下到那晚的安神汤里。奴婢本来不知道你是毒药,是今天才晓得的呀。有要奴婢知道那是毒药,就是打死奴婢,奴婢也不会去的。”
“我什么时候给你药了?”沈慧如状如疯癫,“我平日对你不薄,你何至于如此害我。”
柴氏也说:“老爷,一个丫鬟的话不能全信啊。”
沈青琼打断她们的哭哭啼啼,“当初你们也是听信一个掌柜的话,就断定了我的罪,就偏要打死我。怎么如今反倒觉得证人说的话是假的了?”
沈思思适时总结:“可见火不烧在自己身上,是感觉不到痛的。”
沈飞凌直接就问孟凝:“敢问母亲,我阿姐洗脱了冤屈,如今四姐姐最有嫌疑,不知道向来秉公执法的您,要怎么做?”
孟凝看了眼沈让,正与他看过来的目光撞上,她心一跳,立马收回目光。
她说:“那就先把弥弥轩里外封起来,杏儿关押,四姑娘与柴氏分屋锁着,听候发落。”
沈飞凌恨恨的说:“事情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就是四姐姐下毒害的祖母,还陷害给我阿姐。母亲应该把她就地正法才是。当初你们二话不说就要把我阿姐抓回来,怎么轮到四姐姐就不一样了呢?”
孟凝气恼,瞪着他。这是仗着有老爷做主在发横呢?
沈思思说:“或许此事还有疑点吧。毕竟瓶儿还没有找到,既然三堂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被冤枉的。不如等找到瓶儿再细细盘问。还有交给药铺掌柜毒药的那个神秘女人,我们再查一查,或许真的是有人陷害,想来个一箭三雕。”
众人一想,确实。此事疑点重重,还不能早早下论定。
沈既忍不住看向平静得体,头头是道的沈思思,到底是母亲教出来的姑娘,就是体面细心。他再看看躲在后面相依偎的,站立不安的正妻嫡女,失望的摇摇头,“哎~”
沈青琼点点头,“我觉得思思说的很有道理,现下最要紧的,是要抓住四妹妹口中诬陷她的人啊。”
沈让深以为然。“那就封锁弥弥轩,杏儿扣押,剩下的人去找瓶儿回来。”
“是。”
他们要走,沈慧如突然叫住沈让,“爹爹!”
沈让止步,他回头看着眼眶泛红的女儿,扯出一个笑来,他转身过去摸摸她的头,温柔安慰她:“如儿放心,爹爹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沈慧如泪如雨下,“爹爹相信我吗?”
沈让说:“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孩子。”
说完,他带着众人离开了弥弥轩,只留给沈慧如一个匆匆忙忙的背影。
柴氏给她抹眼泪,她知道女儿对老太太和三姑娘、五姑娘心有怨怼,但是她不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放心,你爹爹为人最是公正,他一定会查的水落石出的。”
就是因为他为人公正啊……沈慧如心如死灰。
出了弥弥轩,沈青琼说:“父亲,这番折腾下来,女儿身子的乏了,想带着阿娘回院子梳洗一番。”
沈让看着发丝凌乱的赵云姿,眼里闪过心疼,也不顾及孟凝在场,亲密的抬手为爱妾挽好发丝。他对沈飞凌说:“凌儿,你也陪着你阿娘一起去休息一下。”
孟凝把这看在眼里。她绞着手指眼神黯淡。以往沈让为了顾及她的感受,都没有在她面前与赵云姿做过这样的事,或许他这次是真的生气...
沈飞凌摇头,“我要抓住凶手,讨个公道。”他看向胡氏,“省得婶婶又觉得我没心没肺,不关心祖母。”
胡氏与沈哲哲眼角抽了抽,“凌哥儿这是说的什么话啊。”
沈飞凌哼一声,随着沈青琼母女一道走了。
胡氏尴尬,也想带着沈哲哲离开,却被沈让叫住。“这不是第一次了。”他说,“弟妹很不喜欢我这偏房里的人啊。”
胡氏说:“不不不,我只是看母亲伤的厉害,关心则乱。”
沈让表示理解,“既然弟妹如此关心母亲,那等母亲精神好些,就把母亲请到你那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