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他马上不笑了。
这是凶案现场，屋里还躺着死尸，他却哈哈大笑，的确有些不成体统。
小六凑到师父跟前儿，先为自己的轻浮举动表示惭愧，接着跟师父说出自 己的看法。
这只瘦猴儿自打跟着黄三太出了一趟院门，似乎懂事了很多，将自己的所 见所想在师父面前畅所欲言。
九爷很是满意，认为自己的宝贝徒弟有了长进，忍不住还夸了几句。
结果瘦猴儿不经夸，被师父夸了几句，就开始找不到北了。绷着脸不敢 笑，但心里笑开了花，若不是有师父在场，他非兴奋地蹿房顶上不可。
黄天玄来到九爷跟前，对九爷说人手都撒出去了，现如今也别的事情可 干，只能等着兄弟们回来复命。
小六给师父搬来几块砖头，拂去上面的尘土，让师父坐下歇着。
九爷不必跟徒弟客气，坐下来一口接一口抽着旱烟。
小六跟小臭分别站在九爷身后，一个站左，一个站右，梗着脖子、撇着大 嘴、抱着肩膀、拔着胸脯、腆着肚子，跟俩二.逼成精赛的，愣是把自己当成马 九爷的左右护法了。
这会儿苏大爷也出了屋，跟黄天玄蹲在一旁跟九爷聊闲天儿。
九爷问黄天玄，是谁发现死尸的？
黄天玄说是一个外号叫浆子刘的小子先发现的，他说浆子刘每天天不亮就
挑着两个大桶走街串巷吆喝卖豆浆，走到这个门上时，冷不丁闻着有血腥味 儿。见院门四敞大开，于是朝里面喊了几嗓子，见没人应声，他意识到院里或 许出了人命，于是摆下挑子壮着胆子进了院，刚到屋门口就瞧见了屋里的死 尸。他尽管吓了一跳，但却没敢声张，跑到衙门去报案，赶巧赶上我当值，于 是我就带人赶了过来。我一瞅是个小道士，再联想二闺妞说得话，我认为这里 面事有蹊跷，于是就去找您了，可偏偏您不在，可把我急坏了。他问九爷去哪 儿了，是不是又查到
些什么？
九爷没有隐瞒，将自己去见黄妖道，接着碰到门德乐，而后又去找莫大舌.头的经过，以及他们所说的话对黄天玄细述一边。
黄天玄听得一个劲儿吐舌头，很是为这些怪事感到惊奇。
现如今事情似乎明了许多，黄天玄认为小道士一定是将老道士的血酒偷出 来卖，被老道士发现才杀人灭口。这老家伙可真够狠啊，要把他逮着了，不由 分说先揍个半死再说。
正在你一言我一语各自诉说见解之际，有个差官兴冲冲地跑到跟前，喘着 粗气说：“班头，我问出来了！"
黄天玄顿时来了精神，陡地站起身，让他快说说究竟问出些什么有用的 话。
那个差官说自己问了好几家，才问明白了这家人的底细。原来这家人姓 顾，大名叫顾文财，因为喜好耍钱，从不顾家的缘故，大伙儿给他起个外号叫 "顾不得”。这套院子是顾不得的父辈留下的，顾不得年轻那会儿挺务实，也肯 舍得出力，因此日子过得挺滋润。娶妻生子后，为了能让一家老小的日子过得 更好一点儿，因此更舍得卖力气。等到他把爹娘伺候走了之后，家里没了管着 他的人，他就开始不学好了，把汗珠子摔八瓣儿赚来的钱全仍在了赌桌上。结 果越输越多，还为此借了“驴打滚儿”，结果越滚越多，越滚越大，欠的钱还不 上，让人废了一条腿，后来又让人剜了一只眼珠子。人都变成这样了，仍旧不 肯罢手，家里的一切卖光之后，就把老婆给卖到了侯家后的班子里，他老婆一 时气不过就投河自尽了。有个七八岁的儿子，也被他卖了出去，至于卖到哪里
没人知道。后来连顾不得也找不到人影了，有人说他被人弄死了，有人说他欠 钱还不上逃到外省了，总之说嘛的都有，但从此没人再见过他。家里没了主 儿，这套院子就空了。曾经有个邻居见院子没人住，就占便宜住进来，结果住 了没多久，一家四口竟全都离奇死了。再往后，就再也没人敢住了，都说这这 套院子里面不
吉利，住着不是人的东西。可就在三个月前，跟我说这些事儿的 那个人给人帮工回来到天黑，冷不丁看到似乎有个道士打扮的人进了这个院 子，他尽管好奇，却不敢靠近了看，也没敢跟外人说起。后来，又有几次看到 那个小道士趁着夜色偷偷进院儿，他那个小道士或许就是被顾不得狠心卖到的 儿子。
差官把事儿说完，等着黄天玄夸他几句。
黄天玄拧着眉，思量一会儿，问那个差官，就打听到这些，还有没有打听 到别的什么？
差官摇头，说打听到就这些。
黄天玄问九爷，这事儿怎么看。
九爷沉思一会儿，说道：“这院子里面空荡荡，小道士究竟进来干什么呢 ?"
“他一定是想家，偷偷回来看看。"小六紧忙抢话。
“狗屁！他想家不能白天回来啊，干嘛跟做贼赛的非要等到夜里回来。”小 臭不认同小六的说法。
“咦，臭子，你小子多会儿也变聪明了？我还以为你脑瓜子一边是水，一边 是面呢。”小臭没好气地说。
“六哥，这话怎么说？"
"哼！"小六说，“一边是水，一边是面，晃晃脑袋不就成浆糊了。”
“睛！六哥，你又拿我找乐。你要这样说，我可要跟你讲讲理了，我……"
“闭嘴！逗闷子也不分时候吗？你俩要这么爱逗，就到外面逗个够。”九爷 面色黑沉，似乎很生气。
俩人立马成了鹤鹑，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了。
九爷又对黄天玄说：“死人不能长期这么晾着，他没有家人，也就没有苦 主。依我看，先抬回衙门吧。”
黄天玄面露难色："九爷，您可别拿我找乐了，我要把这血糊糊的东西弄回 去，胡大人还不骂死我。他尤为膈应这种东西，每回衙门口的凉棚里面摆着死 尸，他都嫌晦气，都不敢走正门。
九爷说：“既然不抬到衙门，那就让人抬到掩尸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