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会客厅里。
朱四维听到罗品带着讥讽意味的话语,不怒不燥,微笑道:“罗家不是龙潭虎穴,品大爷也不是吃人猛兽,在下为何要拘束?”
纪纲和彭和尚就像两大金刚一样杵在朱四维身后,两人对视一眼,都想咱们王爷在皇宫里面对皇帝都随意得很,更何况这小小乡村里一个土财主?
罗品闻言嘿了一声:“你这人有点意思啊!不愧是外面来的人,看来是见过大世面的,胆子大!”
朱四维笑道:“在下的胆子自然比不过品大爷,罗同知在的时候,相安无事,罗同知刚走,就对人家儿子和媳妇下手了!”
罗品顿时老脸一沉,朱四维这哪里说夸他胆子大,这分明是说他胆子小畏惧二弟罗性,人家在的时候不敢挑事,人家罗性走了,他就抖起威风来了。
“后生,要知道祸从口出!这地方只要我罗品一句话,随随便便便是几百上千村民要听我招呼!”罗品明显恼羞成怒了。
在这个家里,他本来是长子,按理在老爹去世后,理应由他来继承家主之位,但是就因为二弟罗性是个当官的,所以家里一堆人向着他,那些叔伯堂弟们竟然都提议由二弟继任家主,最后还是二弟以常年居于德安不在泰和这边辞让,这家主之后才落到他罗品的身上。
这事儿弄得他心里十分别扭!cascoo21格格党
他自然知道罗家能有如今的显赫地位,大部分功劳都要归功于二弟罗性,但是嫡长子继承制都不要了?我罗品身为嫡长子理所当然继承家主之位,哪里用得着你老二让?
他心里对罗性不满,但却也没胆子找人家朝廷五品官的麻烦,所以只能憋屈地压下这份怒火。
没想到二弟罗性居然一个人走了,把儿子媳妇都留了下来。
他这是要干啥?
嘴上说的是儿子罗寓执意跟随村西的祝先生学学问,所以妻儿要留在老家一段时间。
但是罗品哪里会信这种蹩脚的理由?
村西的那个外来户姓祝的真就这么独一无二,你家罗寓非他当先生不可?
这不是扯淡吗?
以二弟的身份在
。德安多好的先生找不到啊?
还不是人走了不放心老家这里,留下妻儿做眼线,做那个……监军,给他罗品掣肘。
反正戏文都唱了,这些监军没什么好东西!
这下真是新仇旧恨全上来了,罗品再也忍不住,借着由头要对老二的妻儿略施惩戒,同时他也要向族人宣示自己的身份,我罗品才是新一任家主。
朱四维挑了挑眉,满脸钦佩:“品大爷威望高啊,厉害!”
纪纲差点笑出声来,憋笑憋得满脸涨红。
彭和尚低着头念了句阿弥陀佛,在考虑要不要站着入个定,免得笑出来。
罗品脸一黑:“你这两个仆人是什么意思?”
朱四维回头瞪了纪纲和彭和尚一眼,笑骂道:“你们两个严肃一些,真把品大爷惹毛了,小心吃不了兜着走!”cascoo21格格党
“是,公子!”纪纲和彭和尚表情更怪了,他们心说王爷您再说下去我们就忍不住了。
朱四维这才又看向罗品,拱手道:“品大爷见谅,我这两朋友没见过世面,让你见笑了!”
“你啊,总算有点自知之明了!”
朱四维笑道:“品大爷说的是,咱们言归正传,我想见见愚儿,还请品大爷行个方便!”
“这恐怕不行!”罗品直接摇头拒绝:“罗寓小小年纪却不孝不悌,我作为罗家家主就有权利对他的一些错误言行进行训诫!他必须在柴房里好好反省三天才能出来!”
“不孝不悌?”朱四维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在古代这个罪名可是很大的:“品大爷言重了吧?”
罗品冷哼道:“言重?一点都没有言重!祝先生恐怕还不知道吧?罗寓本姓杨,名叫杨愚,他幼年失怙,我二弟怜其母子二人生活不易,便纳了他母亲王氏,也认了他为继子,且对他视若己出,更对我们全族人声明,杨愚更名罗寓,入我罗家族谱!但是这小子年纪小却心机重,丝毫不念我罗家恩惠,竟于前些时日祭祖时,拜完罗氏先祖以后,又公然在旁边捏了泥人祭拜,泥人身上还写着杨氏先祖,你说这小子是不是个白眼狼?我二弟太过仁
。慈,竟然当场赞扬这小子有志气,并答应他若成年后能高中进士,就让其恢复杨姓!不过他能忍,我这个家主却不能忍!说这小子不孝不为过吧?”
朱四维闻言沉吟道:“愚儿拜了罗氏先祖,又自拜杨氏先祖,以在下看来这不仅谈不上不孝,反而乃是大孝!他拜罗氏先祖是不忘你二弟抚养之恩,他祭拜杨氏先祖,是不忘血脉之源,我们常说不忘根本,自己的血脉就是根本!若是愚儿只念着你们罗氏恩惠,却忘却自己杨氏血脉,才是大不孝!就冲愚儿这件事,我敢肯定,这小子将来成就必定不凡!”
通过这件事,朱四维对罗性此人反倒另眼相看。
这德安同知大度而且十分睿智。
说大度自然是因为他对杨愚这个继子确实没有隔阂,真心爱护。
说睿智,是因为以杨愚这么小就表现出来的聪慧,将来肯定是个有出息的,说不定将来罗家还得仰仗杨愚更上一层楼,所以现在与其因为祭祖一事斤斤计较,倒不是大度一些,获得其真心感恩。
这罗性倒是可以重用一下!
罗品张口结舌,半晌才怒道:“你这简直是一派胡言!好,不孝且不说,罗寓殴打堂兄,这不悌罪名总抵赖不了!”
“愚儿这个堂兄多大年纪?”
罗品随口道:“十岁!”
“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去殴打一个十岁的孩子?这有些违背常理吧,据我所知愚儿也没打娘胎里练过功夫!说殴打不至于,最多可能是有动手,但动手总有原因,就像你品大爷不会无缘无故冲进县衙去跟县尊干仗一样,愚儿和堂兄打架的原因品大爷问过吗?”
罗品不耐烦道:“这有什么好问的?跟兄长动手就是不对!此事你们是外人,就不要多管闲事了!说起来,你也算是愚儿的先生,弟子犯错,你这先生也有责任,我这人大度就不追究了!你们还是请回吧!来人,送客!”
朱四维忽然叹了口气:“跟你好好讲道理,你非要我动关系!”
他说着向纪纲使了个眼色,纪纲掏出锦衣卫腰牌给罗品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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