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四维惊讶地发现浩海达裕手里的人质竟然真的是宣旨官薛城。
这老兄不是前日就离开汴梁了吗？怎么会成了王保保的人质？
按理说两日时间足够从汴梁进入山东境内了。
一旦进入山东便是进入了大明的地盘，王保保总不会是带着十万大军从大都绕道山东再进入汴梁吧？
但是看着薛城此时披头散发浑身鲜血淋漓的样子，朱四维本来还想责问的话，到了嘴边也不忍心说了。
他显然经过了严刑拷打。
瞬间，朱四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王保保既然依旧中伏，那说明他并不知道汴梁已经被我军拿的这个重要信息。
那说明什么？
说明薛城在遭受严刑拷打的情况下竟然还能隐瞒住汴梁的关键信息，没有做叛徒卖国贼，没有做带路党。
想到这里，朱四维有些讶然地看向薛城，这个骨架瘦弱文质彬彬留着两缕长须的文人，竟然是块硬骨头！
薛城看着朱四维和朱标两人却是满脸羞愧。
他能和王保保一行相遇真的是自己作死。
本来直接往东走进入山东的话，肯定会完美避过王保保这批元兵。
但是他自己出了汴梁以后中途却拐去了郑州一趟，他想要看看商都的古迹，想要站在那块数千年前就存在的古老遗迹里，体会商朝时祖先们的喜怒哀乐。
只要想想三千年前的祖先和自己脚下踩着的是同一寸土地，那种今日明月照古人的感觉想想都让他泪流满面。
薛城承认自己或许有些矫情了。
但是这些时日在汴梁参观了那么多名胜古迹之后，在看过数百年前北宋百姓熙熙攘攘的清明上河园之后，在看过大相国寺和龙亭之后，他惊叹于古中原地区历史底蕴的深厚和古文化的璀璨。
薛城在闽南一个小县城出生，在此之前他从没有到过北方，这次到了汴梁以后他陡然发现北方的景致与南方截然不同，北方缺了精致，但那种古朴的独属于历史的浑厚，让他着迷。
所以他在知道商都郑州距自己不过一百五十里的时候，他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冲动，抱着侥幸心理想着就去看一眼。
谁也没有想到事情就是这么巧，他遇到了绕道的王保保。
他被擒了！
他当时恐惧又后悔。
不过在王保保询问汴梁情况的时候，薛城猛然想起有一次靠山王跟他提过要在汴梁城设伏王保保一事，虽然他不知道具体作战细节，但他还是迅速分析出了这里头逻辑上的关键。
靠山王他们要给王保保设伏，首先自然要把王保保引过来。
而一座已经被大明十多万大军占领的汴梁城只会让王保保却步，因为攻城一方毫无胜算。
理顺这里头的逻辑以后，薛城咬了咬牙，当机立断，主动让自己成为了设伏计划中的一环。
他自然听说过王保保此人的厉害，所以知道自己轻易且主动告诉对方的答案，对方肯定会怀疑，所以他故意将汴梁已经被明军攻破的消息以一种随意的口吻轻松且主动告诉了对方，他还害怕对方真的相信了，所以又不着痕迹地在时间上留下小小破绽。
最后在承受对方一顿酷刑之后，再以经受不住酷刑被迫交代的姿态告诉他们假消息，在那种状态下，他们不信他一个弱质文人还会不老实交代。
就连薛城自己在此之前都敢百分百确信自己会在国家大义和自我生命之间，选择前者。
要知道当皮鞭抽在身上，皮开肉绽的时候！
当在那几个蒙元兵斩断他几根手指的时候，他差一点就松口了！
因为……实在太疼了！
还好，他扛住了！
他薛城其实骨头并不硬！
他怕死也怕疼！
只是……这一次汴梁城的伏击战干系重大，如果能弄死王保保和他这十万蒙元大军，那大都的蒙元朝廷在跟大明的较量中将彻底没有还手之力。
大都和燕云等那些祖宗留下的美好的山川，便能早日摆脱异族奴役回到我们自己手中。
那些是我们汉人的土地！是我们的历史和文化！
而且他也再不想再看见蒙古人以蔑视的口吻说着“卑贱的汉人！”
浩海达裕架在薛城脖子上的弯刀又靠近了几分，他脸色冷峻，咬着牙用汉话说着自己的要求：“人质！交换！宣旨官给你们，我们丞相……安全离去！”
浩海达裕知道他们这些人都完了，但是只要丞相扩廓帖木儿大人能安全返回大都，以他的能为，必能帮助朝廷渡过接下来这段最艰难的时间。
就卫戍大都那五万大军，如何抵挡气势如虹的朱元璋明军，如果有人能做到的话，一定是丞相大人！
朱四维默然片刻，他深深看了薛城一眼，刚要说话。
却见薛城冲他歉然一笑，然后伏在马背上的身体突然前冲，一口咬在浩海达裕的脖子上。
浩海达裕本能地一刀捅了过去。
薛城顿时被捅了个对穿。
鲜血噗的一下便从刀口处喷了出来。
薛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浩海达裕脖子上生生咬下一口碎肉来，然后和着鲜血吞下。
“岳武穆说，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鄙人薛城向……先贤看齐！”
“想用我的命换王保保的……命，换你们元廷的苟延残喘，我不答应……”
“你们看这山川多美，它们……属于我们汉人！”
“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存，汉人……再不为奴！”
浩海达裕大叫一声，从薛城身体里抽出弯刀，曲臂一挥，一刀砍下了薛城的头颅。
朱四维看着滚落的头颅，脑子里依稀浮现出薛城几次传旨时，在面对官位越高越高的自己，那谄媚的笑容和故意套近乎的谦卑。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朱四维心里堵得慌。
他红着眼睛怒吼：“我草你妈！放箭！”
话还没说完，漫天箭雨压了过去。
“保护丞相大人！”亲卫将王保保从马上扑下来压在身上，用身体为他挡住了蜜蜂一样让人头皮发麻的箭矢。
浩海达裕却瞬间被射成了马蜂窝！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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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日月山河永在，汉人再不为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