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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说亮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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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普照大地,驱散所有寒凉。

丑时。

西窗前,姑娘穿着绢纱素白长裙外搭薄罗素黑长袍,素雅之至,正提笔勾划着门客名册里的字,汪铎手持玉骨扇,道:“送礼的倒是不少,那些珍稀金贵的玩意应是压箱底的宝贝,竟也舍得,俱已退回了。”

郁欢挽袖蘸墨,漫不经心地回应着:“探寮归定,谁不想分上一杯羹,封地的封地,赏银的赏银,等这阵风头一过,总要拿一个开刀,杀鸡儆猴。”

汪铎:“这倒霉的会是哪家?”

“六部。”落下最后一笔,郁欢把名册合好,起身净手,“往上的,没把握,往下的,没成效。尚书之责要收进皇权,君心难测。”

汪铎把名册收好揣进怀里,沉吟道:“尹家、孟家,凶多吉少。”

郁欢微挑眉,双手淌在冰凉的水盆里,“从前不管不问,如今把算盘全打我身上,兔子急了都会咬人的。”

“你已有打算,那便是我多虑了。”汪铎颔首,玉骨扇一开,轻轻挥舞着,“早间京师送了个人来,现关在柴房里,可要去看?”

“嗯,你先去忙吧。”

擦干手上的水渍,郁欢徐徐回到原位坐下,听着愈来愈远的脚步声,她从书籍中抽出一张纸条,细细打量着。

——寅时,城北石桥。

有些人等不及了,是啊,谁也没想过此战告捷如此之快,仅一年时间乾坤扭转,再不敲打敲打,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柴房。

穿着夜行衣的男子浑身血污,被绳子绑的牢实,从面相上看是个凶神恶煞之人,一把长剑明晃晃地落在谷堆,剑上还有未干的血迹。

门被推开,一个姑娘走了进来。

“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在江湖上跑的,就没惜过命。”男子恶狠狠地唾了一口,很看不起眼前这个女人,“我怎么没听说过府尹家还有千金?叫你爹来审吧...”

随即他的脸色剧变,犹见阎罗一般。嚣张的气焰不复,只有满眼的恐惧,“阎王!?”

他看不错,那是财堂的18号令牌。

“我揭榜的消息还没传出?竟还有不怕死的来趟这趟混水。”郁欢疑惑地望着他,手起刀落替他解开绳索,旋即拾起桌上的木牌,边打量边道:“有件事,需得你跑一遭。”

财堂只有三十个玄甲令牌,各个都是顶尖杀手,四君手中也捏有四个,剩下的都是木牌,按库数登记。

“你说。”

“那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我没精力一个个管,告知江湖所有人,谁敢插手郁家之事,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木牌被用力掷在地上,郁欢拂袖离去。

“在下明白,一定相告所有人。”

男子握住木牌,心里惊惧交加,阎王是个女人?阎王和郁家有关系?她既看过他的序号,振臂一呼,他无处可逃。

京师只宰他一个人,阎王却要宰他全家。

他收敛心神,携长剑默默离开。

树下。

郁欢伸手折了枝梅花,似是不经意般望了眼那人离去的方向,随后把花枝丢在地上,覆脚撵过,是青玄教发出的悬赏,她的软肋好似世人皆知,“你来做什么。”

“讨钱。”

洛十一吊儿郎当地倚着凉亭柱,“那种不入流的,你也信的过?”

郁欢抬脚走进凉亭,“事没办妥,也好意思讨钱。”

连廊处,婢女进进出出,见此忙过来添水添甜点,至于府里怎么突然多出个陌生的男子,她们不敢过问,也不敢议论。

这主子,和别人有些不同。

可将军府的俸禄高,平日里又清闲,是个美差。

“行,那事算我理亏,但你手底下的人给我下药还打我,这医药费是不是该付一付?”洛十一脸皮厚,拿起刚端过来的糕点便吃,“你这样的生活,简直是让人羡慕。”

又有权又有钱。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什么事吩咐手底下人去做便是,还是正儿八经的名门望族嫡女,享受着别人崇拜敬仰的目光,岂不乐乎。

“恐是你引火烧身,想求我庇护,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郁欢接过婢女递过来的苦药,一饮而尽,又饮清水漱口,何不若他想象的那样,娇贵。

洛十一的腮帮鼓鼓的,糕点塞满了他的嘴,他被此话噎住,涨红了脸,好不容易咽了下去,忙寻水喝,那水又烫,烫得他张牙舞爪。

他委屈巴巴地看着她,“那还不是你的缘故?不然以我的本事何必在这须句京躲躲藏藏。”

那群人来抓郁末的时候他也在场。

郁末既然被抓,就证明他俩没打过,他逃了,可谁会相信他和郁末没有半点关系啊,那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必然要把他一起抓了。

他都看见有人拿他的画像了,青玄教...这都是惹了什么祸啊,进了京结果郁欢一直在皇宫,他真是苦不堪言。

郁欢眉梢微吊,满眼鄙视,“以你的本事,他们抓不住你。”

洛十一尴尬地笑了笑,无赖道:“这样,每个月一百两银子,我给你当护卫,你家大业大的,也不差这点钱。”

郁欢:“我有护卫了。”

正说着,阿虚灰头土脸地从外边走过来,在宫里熬药一事芹嬷嬷亲手负责,在这里熬药一事则由他亲手负责。

洛十一耍着无赖,“他?哪来的小屁孩?!一边去,哪有我有安全感。”

他浪迹江湖数年,仇家无数,拿命赚钱,他也想享乐啊。

一旁的婢女实在听不下去了,嘀咕道:“狮子大开口,便是总管,月俸也才三十两,一个月一百两,也不怕折了舌头。”

郁欢偏头看向阿虚,问道:“夫子教的如何?”

阿虚:“回大人,每字每句都认真背下了。”

刚来京城,她便给他请了教书的夫子还有教骑射的老师,要他认真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郁家的公子。

“下去吧。”

郁欢收回目光,嗓音清凉如水,她要他文武双全,要他在仇恨的滋养下日益强大,要看着仇恨是如何改变一个人的。

她从来不信她的那己私欲会是错。

换作是谁,国破家亡的血海深仇都会铭记于心,和仇人不死不休。

洛十一还在旁掰着手指盘算着,“那九十九两?”

沉默。

“九十八两?”

沉默。

他咬牙,“三十两?”

“成交。”

郁欢抬手拂过耳畔垂散的青丝,随意地朝一旁的婢女吩咐道:“带这位洛先生去登记,往后他便是将军府的护卫了。”

婢女:“是。”

“啊!郁欢你这个铁公鸡,用不用这么抠门,一毛不拔!我悔啊,我恨啊!”洛十一手里只啃了一半的糕点落在地上,心梗塞,无语凝噎。

婢女提醒道:“这些糕点是为大人准备的。”

洛十一:“我就吃,我就吃。”

吵闹间,郁欢已不见了踪影,只有空气中余剩的一抹檀香证明她刚刚还在这里。

寅时。

城北石桥。

护城河的水流潺潺,这个节点村镇里过来做生意的才开摊,但北城门这边向来生意不太好,多是些送货的出入。

戴着面具的男人静静站在石桥上,买了包饵料正在喂鱼,他的身旁没有人,但仔细感知,便知晓杀机四伏。

教主瞧着眼下河里愈来愈多的鱼儿,淡淡道:“懒向青门学种瓜,只将渔钓送年华。无论过去多少年,凡夫俗子便是凡夫俗子,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不该碌碌无为。”

生得明媚张扬偏又打扮得清淡素雅的姑娘徐徐走近他,俯首作揖道:“狼主儿请叔进京。”

“我不记得有教过你表里不一。”

教主把手里的饵料尽数抛下,打了一个响指,瞬时树叶簌簌作响,一个戴着面纱的男子拎着郁末出现。

郁末鼻青脸肿,呼吸微弱,是受了重伤,只一命在,他站都站不稳,浑身痛到无法呼吸,他想大声喊叫出来,最终还是咬着牙,不肯服输。

“叔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郁欢缓缓站直身体,都没去瞧郁末一眼,就好像他和她没有任何交集。

教主用巾帕擦拭着手,与之同时那男子一脚踹向郁末的膝盖,让他不得不跪。

从始至终,郁欢都没有任何神情变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远处的城门,道:“教中的规矩给旁人瞧见,我也难辩。”

教主冷眼瞥着她,“这一仗打得比我预想中还要漂亮,还要快。”

“是吗?我还以为没达到你的预期,毕竟药只有三颗,所给我的时间并不多。”郁欢慵懒地坐在石栏上,望着平静的河水,“抓着个药王谷的弟子,我的运气向来不错。”

平静之下是暗潮涌动。

教主抬手示意那人把郁末带过来,近了,他的手里寒芒乍现,随即又消失不见,拿出一个小玉瓶,“拴不住的白眼狼,我偶尔在想,是该让他们真切体会到命握在我的手里才好。”

“犹我一般吗?”

郁欢歪头瞧着他,目光移向郁末,唇畔勾起一抹笑意,“兰君,好久不见了,怎得混成这副模样了,要不求求我,兴许我大发慈悲呢。”

“你撒谎的技术炉火纯青,我竟也分不清是真是假了。”教主毫不犹豫地拆穿她的假面,他在不满,不满一个被他养大的人对他的不忠,“狼主,别挑战我的耐性。”

“叔在说什么呢。”郁欢无辜地看着他,实则月刃已经滑至手里,无穷的杀意还在掩藏,但已经快要掩藏不住了,“我最后问一句,你到底还进不进京。”

四目相对。

风声鹤唳。

此时,郁末颤颤巍巍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求,你。”

话音刚落便挨了那男子一耳光,鲜血顺着唇角溢出,通红的脸颊高肿着。

教主拧眉,“你是在威胁我?没有你,我亦能进京。狼主,你好大的胆子啊,真是让我惊喜不断啊。”

“我哪敢有那份心思。”

郁欢缓步走向郁末,那男子伸手拦住,都没来得及反应便挨了一耳光,“放肆。叔别忘了,我可不是你养的狗。”

说着,她笑盈盈地看着郁末,冷漠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你运气好,适逢我大发慈悲,滚吧。”

男子左看右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只是还没来得及动作,手掌便传来一阵巨痛,顿时大汗淋漓,原是被一把拉近了石栏,匕首插入手掌,将手钉穿。

教主蹙眉,“你这出戏,破绽百出。”

“我都是真心的。”郁欢抽出匕首,嫌恶地一脚把人踹开,拿出巾帕轻轻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慢条斯理道:“只是青玄教发出郁安歌的悬赏,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闻言。

教主轻笑,隔着面具都能感受到的愉悦,“这做人啊,不该有心,有了心,便是有了软肋,便是给了别人伤害你的机会。明日,我会进京。”

“您捏着郁家,我捏着太后,不遑多让。”手一转,匕首消失,郁欢把染了血的巾帕丢入河中,“京中事宜,早已备好。”

教主:“我当真是小瞧了你。”

郁欢揉捏着手指,语气里尽是无所谓,“我拿命搏来的,你坐享其成,也是念着养育之恩,这种天大的好事我才只想着你。”

教主伸手揉乱她的青丝,不知晓的还以为这里正上演着父女情深的戏码,宠溺至极,“原是贪了,但始终要记得贪心不足蛇吞象。狼主儿,天下唯你我一心,别太过分了,原则之上叔都依你。”

不论怎样,毒都是解了,猛兽归林,不易牵制,还得等下一个机会重新将它抓住,下一次一定要彻底驯服了才好。

兰君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尝尝甜头也好。

郁欢低垂眼眸,“是。”

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那男子怨怼地看着她,郁末倒在地上似是力竭晕了过去,教主抬脚离开。

所有的矛盾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们这样的人,从来都不用痛在己身。

“红鸢在哪。”

这声音穿过河水直击人心,也是唯一一句带有自己情绪的话语,郁欢抬眸紧盯着教主的背影,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哪怕,她早已知晓结果。

——“时机成熟了你自会知晓。”

呵。

重来一世,她还是留不住想留的人,谁都能救,偏偏救不了他,谁都能再见,偏偏和他阴阳两隔。

她走过去将郁末横抱起,回城。

守卫见此不对劲的情形,又闻见血腥味,将人拦住,结果一旁的将领急匆匆赶过来给了他一巴掌,俯身行礼,谄媚道:“见过郁大人,可需要马车?”

“嗯。”

郁欢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觉得无趣,没再多言,抱着郁末登上马车,打道回府,明日才是重头戏。

进京,便是死局。

风尘之后。

将领对着这群将士教训道:“都给我牢牢记住她的模样,骠骑将军郁欢,谁要是冒昧得罪了她,别怪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

“她就是郁将军?!”

“可她怀里...”

“什么都没看见,她的事自有上边人去评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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