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 在生死边缘行走太久的达达利亚也会回忆起那片熟悉的雪原。
两位兄长会帮着父亲去山里打猎或做工,母亲于温暖的家中炖煮美味可口的红菜汤。他带着弟弟妹妹们在厚而柔软的新雪上做着小孩子的游戏,看着他们开心的笑颜, 自己也露出不自觉的微笑。
那是纯净、单调、却又美好的,属于【阿贾克斯】的人生。
后来,平民阿贾克斯变成了执行官达达利亚。
他去了很多地方,做了很多事。他从深渊爬出,又纵横战场。染血的双手推动过计谋的进程,也同样曾为了守护什么而握紧武器。
他结识了一些朋友,又与更多的人擦肩而过。
只是,无论他经历过再多, 内心中也永远有一片净土留给那片家乡的雪原。
达达利亚还记得那天临行之时,他最小的弟弟托克不舍地环抱着他的脖子, 他最小的妹妹冬妮娅为他戴上亲手缝制的羊羔绒帽子,已经懂事的安东和哥哥们站在一起担忧地看着他。而他轻轻地拍打弟弟妹妹们的背,安抚着他们为即将到来的别离流露出的感伤。
“开心点, 托克。哥哥只是要去为至冬的玩具销售做出贡献, 又不是不回来了。哥哥保证,回来的时候一定给你带最新款的飞天独眼小宝,好不好?”那时他摸着弟弟的头, 放轻了声音这么说。
而那孩子虽然依依不舍, 却也坚强地点了点头, “嗯, 那就约好了。哥哥你说过的, 说谎的舌头要被冻烂!”
安抚好弟弟, 达达利亚又看向冬妮娅, 小姑娘抢在他之前开了口:“我会照顾好托克, 也会照顾好自己。但是哥哥,你也要答应我,一定不要勉强自己。”
“我答应。”
“记得按时吃饭。”
“好。”
“要给家里写信报平安。”
“好。”
“……一定要回来。”
“我会的。”
——那就是他与他的家人最后的交流。
回过神来时,在纸张上悬停已久的羽毛笔已经因为重力而渗出墨水,一滴滴将只写了几个字母的信纸染脏。
达达利亚随手将沾了脏污的信纸放到一边,再次拿出了一张崭新的空白信纸。
重新沾取了墨水的羽毛笔再次落到了纸面上。
「致亲爱的小妹:
有没有被信件的厚度吓到?
不必担心,这是我尝试的新型写信方式。
……」
早在动笔书写之前就已经考虑好的话语一字一句地在笔尖下呈现。流畅地写完第一封信后,达达利亚放下笔,等纸上的墨水稍干后,才郑重其事地将信件塞到了防水的袋子中。
如果可以,他当然也希望自己的家书能及时送到家人的手中。但是显然,目前他所面临的现状是不允许的。
“「公子」大人。”
临时行军帐篷的帘子被掀开一瞬,呼啸的冷风立刻争先恐后地往帐内钻来。闪身走入帐篷的债务处理人连忙放下帘子,隔绝了外面严寒的气流。
达达利亚将袋子收好,这才看向自己的下属,“沙威,什么事?”
“是的,「公子」大人,刚才派往东边的队伍传来消息,他们在那片树林里发现了深渊生物短暂停留过的痕迹。”沙威略微低头,严肃地汇报道。
达达利亚略作沉思,“东边的树林……没记错的话,那里的裂缝似乎在一个很不妙的位置……情况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
“是。所以我们……”
“呼。”达达利亚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拿起了自己挂在椅子上的外套。
“通知下去,立刻拔营前往发现线索的方位。之前派向东边的队伍不必立刻撤退,先在附近进行探查,等候大队支援。”
“是!”
得到命令的沙威行了一个愚人众的军礼,干脆利落地退出了帐篷。
行军帐有后勤队的来收拾,穿好外套的达达利亚顺手用水元素熄灭了营帐里的火盆,就这么走出了营帐。
这里是……一片雪原。
厚重的积雪平铺在大地上,又被冷空气冻得坚硬。凛冽的寒风刮在脸上如同密密匝匝的刀片,几乎要在脸颊的肌肤上刮开渗血的口子。哪怕是常年生活在冰天雪地中的至冬人,面对这样的天气都稍微有些吃不消。
身为一名出众的战士,又是神之眼拥有者,达达利亚当然不会被这寒风所影响。橘发青年迎着风极目远眺,却只看到了连绵不绝的黑色山峰与泛着不祥暗紫色的“天空”。
这样异常的天空在提瓦特大陆上的任意一处都是看不到的,哪怕是此前充斥雷暴的稻妻也从未有过如此丑陋的天色。因此,此处自然也并非是提瓦特大陆的任意一个角落。
这里是「深渊」。
或者更确切点说,这里是深渊与提瓦特大陆连接最薄弱的位置。
几个月前,一直沉默的天空岛突然向七国发出警示,然而还未等警示的具体内容出现,天空岛便再次陷入沉寂。那之后,有人声称自己看到了天空岛出现裂痕,也有人说自己梦到了天上的神明陨落殆尽。
整片大陆都陷入了短暂的恐慌,哪怕仍留存在位的尘世执政站出来也难以彻底平复人心惶惶的局面。就在这所有人都焦头烂额的时候,第二个异变也在悄无声息间接踵而至。
「深渊」上浮。
名为深渊的深渊并不如字面意思般存在于提瓦特的地底。比起客观上的距离,它更像是存在于另一个位面,只是大多通往提瓦特大陆的“通道”链接到地底罢了。
因此,那所谓的上浮,也并非是客观距离意义上的向上浮动。
它们(深渊)与现世的壁障,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变得薄弱。
深渊裂缝开始频繁地出现于世界的各个角落,来自深渊的兽们肆无忌惮地行走于不属于它们的陆地,脚下翻涌着的是污秽的黑泥。连深渊教团都单方面撕毁了与至冬女皇的契约,大量的丘丘人在深渊法师和深渊使徒的带领下出现,黯色空壳集结成军护卫左右。
战争在所有人都没能预料到的时候展开了。
深渊教团拒绝交流,就连至冬都没有更好的约束局面的办法。十一位执行官全面出动,只为在战火全面燃到陆上之前,将其挡在通往提瓦特的裂缝之外。
在深渊行军许久的达达利亚已经很长时间没看过提瓦特的天空了。
“……连深渊里都有落雪啊。”向着行动地点赶去的达达利亚呼出一口蒸腾的白气,看着那苍白的雪原低声自语。
一旁的沙威听到长官的话,好奇地问道:“「公子」大人,您以前没在深渊中看到过雪吗?”
「公子」达达利亚幼年时曾掉入深渊,这在愚人众内部并不算什么隐秘的情报。
达达利亚笑了一声,“深渊里的空间都是扭曲的,环境也复杂多变,几乎不能用提瓦特的天气作为衡量标准。就算是我,在那段时光中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雪原。”
“这里能出现近似外部环境的雪原,想来还有裂缝那边的提瓦特影响过来的因素吧。”
“原来是这样。”沙威有些感叹,“这样看来我还算幸运。这些亲切的雪让我觉得自己还站在至冬的土地上。”
“你这话倒有些像是奥列格说的。”达达利亚失笑,“记得第一次跟我去至冬外出外勤的时候,看到异国的雪他也是这么说的。”
“或许你们还有些共同语言,有空可以交流一下。”
原本还在认真听着长官说话的沙威脸上的神色突然有一瞬的不自然。
达达利亚当然捕捉到了那瞬间的变化,他微微皱眉,直接开口问道:“怎么了?”
沙威犹豫半晌,还是小心翼翼地说道:“可是,「公子」大人,奥列格他在几个月前就已经……”
他没有说完,但是显然不会有人不明白他的意思。
“……死了?”达达利亚微微一怔,脑海中仿佛猛然打开了某一扇房门,令他回忆起了那位总是作为他的左右手忙前忙后、甚至会主动帮他赶车的下属已经死了的事实。
为什么他会下意识地认为奥列格还活着,甚至觉得后者前一天还在为自己赶车?
明明作为长官,他不会忘记任何下属的牺牲才对。
达达利亚本能地觉得有哪里不对,但还没等他继续细想,行军的部队已然与先行勘测的小队会和。
这次更加仔细的探查让他们得到了更加详尽的信息。确定了那些深渊生物的行踪不说,连它们暂时的聚居地都差不多摸清了。
达达利亚当然不能放任他们在如此接近聚居地的裂缝附近活动,稍微整备过后,便带着挑选出的愚人众队员前去围剿魔兽。
围剿的过程相当顺利,回程途中,身上还沾着魔兽血污的达达利亚还顺手摘了一朵路边的野花,拜托一旁的冰莹术士将其封存了起来。
“我记得你有见过我的妹妹冬妮娅。”谈到妹妹的达达利亚声调有些上扬,“怎么样乌莲诺娃,这朵花她应该会喜欢吧?”
难得看见长官温柔一面的冰莹术士笑着说道:“这朵花和您的妹妹很相配,我想她一定会喜欢的。”
于是达达利亚便更开心了一些。
等他们回到落脚点的时候,效率极高的后勤们已经在这里将营地扎好,一个个火盆在四周竖起,带来些许温暖的同时,也利用燃料中特制的药品躯干周围的深渊生物。
“「公子」大人。”刚一进营地,沙威立刻将达达利亚拉到了一边,“或许我们暂时不能去别的地方了,刚才您去猎杀那些深渊生物的时候,我安排小队去其他方位做了深入调查,结果发现四周都有不同程度的生物活动痕迹。并且……还发现了那些黑泥侵染的迹象。”
深渊的黑泥带有强烈的污染性,有黑泥存在的区域,往往也就预示着大量深渊生物的存在。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达达利亚轻轻地“啧”了一声。
他们背后就是通往提瓦特的薄弱裂缝,在这附近有大量的深渊生物存在,显然不可能是聚集在这里过家家。
“需要派人请求支援吗?”沙威压低了声音询问道。
或许这一派过后,自己就要收到某些烂人执行官的嘲讽了。
达达利亚心里不爽地想着,却也清楚自己需要以大局为重,还是说道:“去吧。让卡莲娜去。她的风神之眼能加速,效率会快点。”
“还有,通知安德烈那边,可以集结岩使游击兵先搭建防御公事了,我们大概需要驻扎在这里一段时间。”
“是。”
领命的沙威去下达命令了,达达利亚转身走向了自己已经搭建完成的营帐。
左右暂时没有别的多余的事,他再次拿起了自己的信纸和笔。
「……打退了几只深渊生物后,在路边采到了独特的花……」
他一字一句的写着,连原本因为集结的深渊生物有些躁动的内心都在这样的书写中逐渐平静下去。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
随着时间的流逝,裂缝附近情况并没有随之好转,反而愈发严峻了起来。
根据作为先遣队外出探查的小队带来消息,那些聚集在周围的兽越来越多,甚至连一些不太常见又气息强大的魔兽都开始出现。而在那些兽影之间,他们甚至发现了深渊法师出没的迹象。
有深渊法师的地方,深渊教团的后续部队总不会太远。
队伍里的氛围愈发紧张。为了宣泄这种压力,也为了尽量减少周边的威胁,达达利亚几乎每天都会带队外出猎杀魔兽。虽然有效减缓了对阵的压力,但他们所有人都清楚,再次集结足够的凉也只是时间问题。
况且,他们的队伍所面临的甚至不止是深渊生物们的威胁。
又一次,打兴奋了的达达利亚拖了些奇形怪状的魔兽回去,兴致勃勃地表示要回味一下深渊生物的味道。
这种事最开始发生的时候,随行的队员们还只是尴尬地附和,对那些看着就不像能吃的东西的畸变魔兽们敬而远之。到了现在,却已经是没什么不能吃的状态了。
他们随军的粮食快要告罄了。
裂缝之外是远离城镇的雪原,裂缝之内最近的补给点也在几十公里之外,更何况周围还都是虎视眈眈的深渊生物。缺少粮食的情况下,已经没有什么能比填饱肚子更加重要了。
队伍里担任火铳游击兵的阿尔谢尼意外地擅长烹饪这些深渊魔兽肉,久而久之就变成了饭点的大厨担当。达达利亚毫无长官形象地和属下们挤在烹煮兽肉的锅旁,就着火光进行漫无边际的闲聊。
这同样是一种有效缓解精神压力的方式。
“听医疗小队那边说,那几个重伤的队员已经醒了,但是神智还有些不清醒,似乎有袭击护士的倾向。不过好在被刚好路过的「公子」大人制住了。”有人压低了声音说。
“我就说那片山谷果然有问题,上次追着魔兽到那边后,回来我就一直头疼。那里黑泥都快要没过整个山谷了,有这样的异常现象也不意外。”另外有人附和着说道。
又有人开始出声,不过这次说的是另外方向的战况了。
听着他们说话的达达利亚轻轻摇晃手中的酒壶,将最后一口液体喝了下去。
当然,里面装的是水。就算他是长官也不会随便破坏队伍内的规矩。
那些深渊黑泥的确有极强的污染性,如果接触时间长了对精神确实有所影响,甚至如果不及时止损,连性格说不定都会被改变扭曲。
但达达利亚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有些太快了。他想着。
就算是黑泥,不是被全身包裹一定时间的状态下,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被影响到神志不清袭击他人的程度。或许后续的战斗中他该调查一下,附近是否有什么额外的因素在激化污染的扩大。
这样想着,他就像是肌肉记忆般再度拿起了纸笔,开始在写满了字的纸张上留下新的字迹。
「……队伍里的几个人被什么影响了神经,攻击倾向变得强烈……」
这些话,本不是达达利亚会在家书中提到的。
就算最后用相对轻松的语调将口吻转为自夸,这种直白的描写也不该是“正常状态”的达达利亚会写给妹妹的话。
达达利亚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家书”正在逐渐变成情绪的宣泄口。
又或者他已经意识到了,依旧坚持书写只是在放任自我罢了。
毕竟,这个队伍里谁都能表现出软弱与疲态,唯独他这个第十一执行官不可以。在这种情况下,书写的确能成为一个有效的情绪缓解渠道。
“您又在写信?”知道这个状态的长官不会有什么上下架子,沙威挪动着凑了过来,“似乎您从璃月回来以后,就愈发注重书信的往来了,是因为受到他们那边的礼仪影响吗?”
“璃月?我什么时候……”达达利亚怔了怔,下意识想要反驳自己没有去璃月出过差,却又突然回想起,自己早已经完成了在璃月的任务,甚至在任务途中被化名钟离的岩神摩拉克斯和他的好同事「女士」联手摆了一道。
想到「女士」,他便又意识到,这次针对深渊的计划其实并没有十一位执行官参与。
第八席「女士」在稻妻死亡,第六席「散兵」在须弥叛变。
而他又为什么理所当然地认为,如今女皇的麾下依旧满载十一位执行官,仿佛他们在他的记忆中从不曾离去?
混乱。
然而就算察觉到了这如此的混乱,关于这个问题,他也暂时并没有足够的时间想出答案。
那些集结许久的深渊生物们,终于发动了总攻。
近乎是透支着全部体力,达达利亚杀死了一波又一波冲着裂缝袭来的深渊生物。它们悍不畏死,就算用自身的血肉去垫也要为同类们铺平道路。达达利亚身边的部下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小队还跟着他集结在裂缝附近。
一个短暂休息的空隙,达达利亚坐在队伍里,看着沉默的队员包扎着自己的伤势。
更靠近裂缝位置的营帐内,还有几名重伤的队员躺在那里,但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谁再去照看谁了。
毕竟,他们所有人都知道,或许到这里就是最后了。
援军迟迟未到,现存的队员们都猜到了求援的卡莲娜大抵是发生了意外,新的派往总部的队员早已在路上,但身上的任务已经不再是求援。
只要告诉那些总部的人这里有深渊即将入侵,只要让总部的兄弟姐妹们做好迎战的准备,就是他们成功。
而在这之前,他们就算是拖死在这里,也要为同袍们争取足够多的时间。
在深渊生物发起最后的攻击之前,透过那混沌的裂缝,达达利亚恍惚间看到了七彩的极光。
“真像是老家的极光啊……”他喃喃着说道,在信纸上写下了最后的笔画。
紧跟着的,就是最后的战斗了。
沙威死了,阿尔谢尼死了,乌莲诺娃更是早在最开始便死去。血战到最后,只剩下浑身染血的达达利亚还撑着强弩之末的身体守在前面。
身后是赖以生存的土地,身前是扭曲凶恶的兽群。达达利亚环顾四周,与那一双双带着恶意的眼睛对视着,在此时微微笑了起来。
“倒是有些当年在深渊里围堵我的感觉了。”他轻轻地说着,不顾神之眼和邪眼的能量在体内对冲的痛苦,开启了最后的魔王武装。
“来自险境中的凶兽们啊,来自漆黑处的教团们啊,来自深渊底层的扭曲之物们啊。”
他声音嘶哑地说道,血液不断从口中顺着面具的缝隙向下滴落,然而他的脸上带着的却是兴奋到甚至癫狂的笑容。
“想要通过的话,就尽管放马过来吧。”
“就在这里,此时此刻。”
“我一步,都不会退。”
一人,对阵整个深渊兽群。
兽类的嘶吼声响彻天际,扭曲的符文凝聚于深渊法师的头顶,孤身一人的魔王伴随着雷光在千军万马中冲刺,所过之处尽是污浊的血与断裂的肉。
有雪落下,覆盖了遍地的红黑。
有风吹过,令散落于地的信纸纷纷扬扬地飘起。
「冬妮娅,等我回去。
……
冬妮娅,我会回去。
……
冬妮娅,我回不去了。
抱歉,我的小公主,抱歉。
你的骑士要失约了。」
杀到最后,仿佛那些兽类也知道了害怕,嘶吼着开始驻足不前,达达利亚剧烈呼吸着,刚要迈动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上前,却突然感受到胸口一阵冰冷。
那是来自背后的攻击。
他慢慢回过头去,却只看到那曾经熟悉的债务处理人正握着制式的短刀,末端则贯穿了自己的胸膛。
他的身上有着明显不正常的纹路,连带着那刀都泛着紫红色的光。
“沙威……?”他轻声说道,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是啊,死去的人怎么会有回应呢?
哪怕他被什么操纵着动了起来。
那双杀死无数深渊生物的手最终还是扭断了曾经同袍的脖子。
雪原再无声响。
*
“原来如此。”
漂浮于黑暗之中的橘发青年轻声说道,“原来我早已战死。”
原来我早已失去了回家的资本。
达达利亚突然不知道自己还在这里做什么。
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想要回家。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遵守与冬妮娅的约定。
但他早在自己不知晓的时候失了约。
那么自己存在于此,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他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着,却又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利亚……”
“……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先生!!”
“立……香……?”混沌的蓝色眼珠微微滚动着,他看向一片黑暗的虚无。
啊啊,是啊,他想起来了。
上一个约定他失约了,但他守着的不止这一个约定。
还有人在等着他。
“我还有职责在身……”他扶着膝盖,从黑暗中站起,对着虚无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还有需要守护的人。”
黑紫色的光辉笼罩全身,雷光与水线在黑暗中汇聚着,连周围漆黑的空间都开始变得不稳定。
生前的他因守护疯狂,因守护战死。
“所以我无法用出那力量,我抗拒着的是面对‘我已无力再守护任何人’这一事实。”
但是,漂泊的人早在不知不觉间,便已经得到了能让他安定的锚点。
“那么,陷入疯狂吧。”
“如Berserker那般。”
蓝紫的光辉终究撕破了那混沌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