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朔原本还想反抗, 结果却被景文帝无情的镇压。至于太医诊脉的结果,自然是九皇子身体很好, 一点毛病都没有。
所以他是不是压根就不懂啊……
景文帝也没想到自己堂堂一皇帝,居然还要操心这些事,这叫他怎么好意思?
但景文帝又实在是没法不操心,于是想了想,景文帝的目光不由得落到了六皇子的身上。
六皇子自小跟小九一起长大,有些自己不方便出面的, 叫六皇子去办也是一样。
六皇子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父皇的意思,笑容跟着一滞。
不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他也问不出口啊!
一时间,勤政殿原本严肃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最后还是叶朔先开口打破了眼下诡异的气氛。
“对了爹,你找儿子来,是有什么事要交代么?”
叶朔言语极为随性,仿佛话家常一样,可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事, 却是六皇子永远都做不来的。
并非六皇子心里过不了那个坎儿,而是因为谨慎知礼永远都不会有错, 而随性却有可能因此而获罪,奖与罚就只在父皇一念之间罢了。
景文帝现如今早就已经习惯了, 也不觉得有什么,暂时将刚刚的疑虑放下, 正好景文帝坐的时间长了, 感觉到有些乏了,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到外头走动走动, 顺便有些事情要交代他。
“你且留下将这些折子批了, 我与你弟弟到御花园里头走一走。”景文帝起身的时候,随□□代了这么一句。
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开,六皇子看着眼前的一摞奏折,高兴的同时,不免也掺杂了些许的复杂。
唉…
批吧批吧,还能怎么办呢?
临近晌午,外头的阳光正好,照的人浑身都暖洋洋的,景文帝一边走一边喋喋不休的叮嘱着什么。
“如今你也成亲了,是个大人了,往后你可要学的稳重些,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胡闹了。”
“要知道与王妃和睦,没事儿的时候也别光想着玩儿,多去你几个哥哥家里头坐一坐,尤其是你六哥那里。”身在皇家,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本就不深,若是再不经常联系,怕是很快连最后一丝情谊也都没了。
叶朔倒是每天都有空来着,随时都能够上门,且几家住的又近,基本都在一条街上,但问题是他那些哥哥不一定乐意啊……
在这方面,叶朔还算是有自知之明,实在是不敢去讨嫌,尤其是小明,他就那一个儿子,自打紫庐峰一行之后防他跟防贼似的,哪儿还敢叫他靠近?
见小儿子一脸的欲言又止,同样想到了这些的景文帝不禁有些沉默,半晌后,景文帝道:“实在不行,你再去把工部的差事给捡起——”
景文帝话还没说完,叶朔的脑袋就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了,每天按时点卯,每天天不亮就要上朝,这谁能受得了?
叶朔都闲了这么多年了,突然让他去上班,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爹,哥哥们都那么的能干,家里的事儿,少儿子一个完全没有影响。”
这孩子,未免想的也太简单了些,他压根就没考虑以后,没考虑自己走了之后他该怎么办啊!
见小儿子依旧是这么没心没肺,景文帝不由得叹了口气,随后没忍住,景文帝突然说了一句:“你有没有想过,朕走了之后,你该如何?”
这还是景文帝头一次不顾避讳,直接了当的提起这个问题。
叶朔压根没想那么多,下意识的开口道:“那爹不要走不就好了?”
景文帝:“……”
这死孩子,这事儿是他能控制的吗?若是有的选,当他愿意就这么说撒手就撒手吗?他还想在皇位上真如天下人所说,万岁万岁万万岁呢!
小儿子的脑袋当真是简单的可怕。
面对小儿子略显傻气的回答,景文帝本该生气的,但他实在是气不起来。
况且他说的也没错,这件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自己能够活的更久一些,只要自己多活一天,便能多庇护他一天。
这孩子真是能愁死个人。
自己都五十来岁了,还要每天想着法帮他擦屁股,一点都不让人省心。这么一想,景文帝忍不住又有些恼了。
但事情到这里还没完呢,极为艰难的忍耐下来,景文帝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继续问道:“若天公不作美,当真有这么一天呢?你想好怎么安排了吗?”
便宜爹在位固然是好,可若是实在是没有办法,那就只能……
“那儿子就只能找六哥了。”
爹没了,那就只能去找哥哥了。这本是叶朔一开始就想好了的,虽说从前他口中的哥哥是太子,如今变成了六皇子,但总体下来也没差别啦。
话音落下的瞬间,又见小儿子一脸的理所当然,景文帝彻底绷不住了。
“没志气的东西,滚滚滚,你给朕滚!”
在这一刻,景文帝那真是多看他一眼都嫌烦。
怎么好好的,便宜爹又发起脾气来了,而且明明是他主动问的好吧……
叶朔几乎是被景文帝连轰带赶的给赶走了。
“爹,你发脾气行,但千万可别气坏了身子啊!”
见小儿子一步三回头,景文帝咬牙:“滚远点!”
明明圣上早就知道九皇子烂泥扶不上墙了,却还是屡屡控制不住想要发火儿。一旁的王自全早就已经习惯了。
待叶朔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过了一会儿,感觉到心脏那里传来了一阵不适,景文帝轻车熟路的拿出一粒护心丹服了下去。
最近这些日子以来,圣上心绞痛发作的次数倒是越发的频繁了,王自全不免有些担忧:“皇上……”
“不必担心…朕且…无碍……”就小儿子如今这个样子,叫景文帝如何能够放心的下?
更何况,如今他才刚刚娶妻,子嗣一事都还没有着落,景文帝哪儿敢就这么死了?
朝堂的事如今用不着他操心,但小儿子一日立不起来,他一日便不能安心。
“朕且要撑着呢……”
不知不觉间景文帝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待心脏的痛感不是那么强了,他顺手将额头上的汗渍抹去。
再然后,景文帝开口道:“此事不要告诉六皇子,若叫朕查出来谁走漏的风声,当心他的脑袋!”
原本还紧张不已的近侍们听到这话,心头当即就是一紧。
“是。”
另一边。
叶朔往回走的时候,眼中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忧虑之色。
便宜爹的身子骨如今越发的不好了,几个月前便宜爹尚且还能逛遍大半上京,如今却是多走两步就喘了,这就仿佛被蚂蚁腐蚀的堤坝,不知何时便会彻底崩塌……
就在叶朔胡乱想着什么的时候,他一进门,就看到屋子里头的三人脸色有些异常。
姚芷脸色发红,显得极为窘迫,尖尖则是不明所以,茫然的厉害,至于他娘…他娘的眼似乎是在喷火。
叶朔忍不住眨了眨眼。
见到现在了还是一脸无辜,皇贵妃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跟母妃进来。”
到底是小夫妻之间的事情,皇贵妃可不得关起门来?
叶朔本能的觉得不好,于是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姚芷。不等姚芷帮忙求情,皇贵妃就不由分说把他抓进了殿内。
“咚”的一声,不光是丫鬟宫人,就连尖尖跟姚芷都被关在了门外。
待四下无人,皇贵妃手里的藤条一下子就落到了叶朔的小腿上,叶朔没忍住,嗷的一嗓子就喊了出来。
“娘你干嘛!”
“你说我干嘛!”
狠狠的瞪了小王八蛋一眼,皇贵妃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作死啊你!才成了亲,你下手就这么没轻重!人家一个姑娘家,身娇体柔的,哪儿受得了你这么折腾。”
大约是自己儿子太过精神,皇贵妃实在是不好往败坏他身子这方面想。
转瞬间,叶朔就明白发生什么了,下意识的就要开口:“娘,你听我解释!”
“那成,你解释。”皇贵妃也不是完全不讲理,只是总要有个正当理由吧?
对啊,叶朔突然想起来,这事儿应该怎么解释来着?
皇贵妃见状,不由得叹了口气:“既然你真心求娶,娘也就不说什么了,但你娶回来还不好好待人家,你到底想作甚?”
作为母亲,她可以不在乎儿子妻子的出身,但却不能看着他这么胡闹下去。
“娘只问你,你可是真心喜欢人家?”
“那当然!”
皇贵妃只当是自己的教育出了问题,就是不知道现在补救还能不能来得及。
“既然你真心喜欢她,便要学着为她考虑,别看这姑娘现在被你迷的五迷三道,娘作为过来人,在这里少不得要提醒你一句,莫要觉得你是皇子,你是王爷便肆意挥霍喜欢的姑娘的真心,做的太过了,娘怕你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女子的真心亦是有限,皇贵妃怕他太年轻不知道其中厉害,到了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落得个晚景凄凉的下场。
年少得意,父母宠溺太过,难免就不知道珍惜,不知道后宅安宁,他这日子才能过得舒心的道理。
这些年,皇贵妃在宫里头见过的实在是太多了。
“娘,我心里头有分寸。”叶朔也知道他娘是为他好,但这里头的事儿却是不好说清楚,所以误会也是在所难免。
他娘越是这样,叶朔就越觉得安心,看眼下这个情况,自己倒是不必担心自己的王妃还有他娘会处不好了。
皇贵妃闻言仍旧是有些不放心:“你真有分寸?”
叶朔信誓旦旦:“当然!”
皇贵妃盯着他瞧了好久,见他表情不似作伪,这才勉为其难,放下了手中的藤条:“…成吧,娘就再信你一次。”
“我就知道,娘对我最好了!不管怎么样,都是为了儿子好!”飞快的将藤条丢到他娘够不着的大衣柜上头,叶朔忍不住抱起了她的手臂。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腻歪人……”
皇贵妃虽是抱怨,面上却是笑了起来。
姚芷一脸纠结的在外头等了半天,等到大门重新打开,青年依旧是活蹦乱跳的,这才松了口气。
起初叶朔还是挺正常的,结果等用过午膳,两人坐着马车准备出宫的时候,叶朔立马原形毕露。
“阿芷姐姐,我娘刚刚用藤条打我,可疼死我了!”
看着青年小腿的红痕,姚芷眼中不免闪过心疼之色,但对于皇贵妃她却怪不起来,不管皇贵妃心中究竟如何做想,她能如此,姚芷已经知足了。
有关于这些事,姚芷这些年听的也不少。
“你活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来了。”
回到瑞王府里,姚芷一边抱怨,一边替他上药。
躺在姚芷的怀里,抱着她的腰,感受着姚芷身上传来的淡淡的药香,这一刻,叶朔只觉得自己幸福的快要死过去了。
他两辈子所求,也不过就是这样轻松快活的生活罢了。
将衣袍重新放下,叶朔道:“来,我也来帮你揉揉腰。”
“别!”姚芷哪儿还敢叫他碰自己?立马就躲出八丈远去。
“这两天不成,等、等一等再说……”
叶朔对天发誓,他刚刚真的没有乱想!
又玩闹了一会儿,姚芷也累了,两个人在房间里头睡了大半天,一直到傍晚才醒,然后就是起床吃饭。
知道瑞王殿下喜欢吃,厨房那边各种东西一直都是备着的。
一晃三天过去,三天回门的时候叶朔几乎能感觉到霍天一等人不加掩饰的嫌弃,叶朔不由得看向一旁的姚芷。
‘阿芷姐姐……’
霍天一等人:“……”
这小子,真是有够不要脸的!哪儿有个王爷样!
但姚芷毕竟没有昏头到那个份上,做不出来为了叶朔跟自己师父对着干的事儿。只是霍天一等人见她为难,实在是舍不得,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就在叶朔跟众位师父吵吵闹闹之际,二师父叹了口气,然后将自己徒儿拉到一边,低声问道:“管理王府中事,可还觉得辛苦?”
见徒儿愣神,二师父还以为叶朔并未将管家之权交给她,不由得心都凉了。
然而二师父不知道的是,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姚芷出身乡野,又在江湖混迹了这么多年,对底层的物价一清二楚,王府里头的账目是否对的上她一清二楚,基本就不存在糊弄一事。
既然钱财一事姚芷格外的明白,她拿捏住了王府的财政大权,就相当于拿捏住了底下人的命脉,自然是没有人敢给她找不痛快。
当然,王府里头也并未完全没有阳奉阴违的现象,只是叶朔放出话来,全权交由王妃处置,有几个刺头觉得王妃身份不够,非要以身试法,却忘了姚芷虽有一副侠义心肠,但并非心慈手软之辈。
相反,正是因为各种事情见多了,她才更知道什么该放,什么不该放。
在姚芷看来,他们领着这么高的月奉却还这样的不知足,水至清则无鱼,捞一点油水补贴一下也就算了,心性如此的贪婪,实在是可恨!
姚芷干脆利落的料理了几个人之后,就再也没谁敢这么干了。
本以为王爷不管事儿了,他们总算是能够浑水摸鱼一把了,结果新来的王妃也是个厉害的,所有人这才彻底歇了心思。
王府人员结构简单,总共就三位主子,基本上每个月花个两三个时辰对一下帐就差不多了,这种情况下,将餐风露宿视作平常的姚芷可不就觉得轻松么?
从前姚芷还不觉得,如今被二师父这么一提醒,突然便醒悟了过来。
“多谢二师父提醒,我们确实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美妇人:“?”
姚芷是这么说的,便也是这么做的,待回到府上之后,姚芷不由得问道:“平日里头,你作为王爷,我作为王妃,都需要做些什么?”
总不至于说什么事情都没有吧?
“你说这个啊……”叶朔挠了挠头。
“那咱们要做的可太多了,让我想想哈……”
姚芷不由得认真了起来。
叶朔开始掰手指,一个一个的数:“父皇他老人家如今身子骨不大好,一个月里头,起码得有一半时间得进宫看他,陪他钓鱼、下棋,要不就是陪他逛大街。”
“至于剩下的时间嘛……上午到外头吃小吃,听说书,中午到醉星楼尝新菜,下午听戏,听累了让人按一下背,晚上泡泡温泉,吃吃烤肉,要不就是去城郊打打猎什么的……”
姚芷之前在府上住的那两个月里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她压根不知道叶朔真正的日常生活是什么样的。
如今听他一一说来,却发现跟肃王府教给自己的,完全不一样。
这下子,轮到姚芷发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