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呐, 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便宜爹?这是便宜爹能说出来的话?
不会是被人给掉包了吧?
似乎是看出了自己儿子眼中不加掩饰的震惊,景文帝有些恼羞成怒。
景文帝其实也不想这个样子的,但是没办法, 基本上所有的招数他都试过了,打也打了, 骂也骂了,冷落也冷落了,没有一个好使的, 总不能说真因为这事儿废了他的皇子身份。
打的话,自己这个儿子压根不在乎, 这孩子从小就皮实, 那些板子落在他手上一点效果都没有。
至于鞭挞羞耻心就更不用想了, 他要是有羞耻心这个东西也不至于天天迟到早退,没见整个后宫,妃子娘娘们都议论成什么样了吗,就差没当着小混蛋的面儿说了,但人家就是不放在心上,你能怎么办?
景文帝自认为自己都已经把话说的那么重了,换成是任何一个皇子公主, 早就开始脸色惨白瑟瑟发抖了, 再看他, 跟没事儿人似的,叫景文帝不知道该说他是太自信, 还是说太没心没肺。
冷落的话, 越是冷落他他反而越变本加厉无法无天, 最后干脆敢下午到上书房, 挨顿板子就走。
以上种种, 使得景文帝明白,自己这个儿子跟普通小孩一点都不一样,收拾普通小孩的招数对他来说完全不适用。
景文帝彻底没辙了。
旁人都是父亲对孩子生杀予夺,就连景文帝做皇子的时候也不例外,处处小心,生怕得罪了自己的父皇,但轮到自己儿子了,就跟自己上辈子欠了他似的,身份一下子就颠倒过来了。
景文帝算是看出来了,指望贵妃教儿子是彻底指望不上了,当母妃的不行,容贵妃不顶事儿景文帝肯定是气的,但是再气也没办法,最后就只能他这个做父皇的来了。
不然呢?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废掉吧?
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骨血。
论摆烂,景文帝这种已经习惯了勤奋的皇帝肯定是摆不过叶朔的,他不能允许自己儿子真的堕落下去,就跟夫妻俩谁做家务一样,最后肯定是那个容忍度低的人干的多。
景文帝输就输在了他太有底线,爱面子,比不了叶朔这种厚脸皮。
叶朔这才明白,原来便宜爹说的都是气话来着。
突然想起来,自己上辈子的老爸也天天把“你再不听话我就把公司给别人继承,死后把财产全捐了,让你一毛钱也得不到”这种话挂嘴边,经常性的拿再生一个孩子威胁他,逼他上进。
没想到便宜爹也会这招。
主要是便宜爹平日里看起来也不像是这种人,叶朔就真的把他的话当真了,估摸着这滋味应该不怎么好受。
就在叶朔愣神的功夫,景文帝逐渐失去耐心,然后又问了一遍:“愣着做什么,赶紧回答朕,到底要怎么样你才会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去上学。”
这还是景文帝第一次跟自己儿子谈条件,总觉得怪怪的,语气不自觉地就加重,拿出了上朝时候对大臣那样的态度。
旁边的小路子和邢玉成当即就被惊醒了。
两人起先还没在意,睡眼惺忪,正准备问九皇子是不是到上学时间了,结果一扭头,就看到了站在那里,沉着脸的景文帝。
玄色衣袍,加上衣袍上头隐隐盘踞的、双目凛然,正从肩头朝这边俯视的金线绣成的金龙,一二三四五…总共五爪,整个大周朝,能穿这件衣服的就只有一人而已。
皇皇皇皇上!
邢玉成整个人直接就从贵妃榻上栽了下来,整个人抖成了鸡崽子。
完了完了完了,被圣上抓到睡懒觉,吾命休矣!
自己估摸着是见不到即将升起的太阳了。
年仅十二岁的邢玉成大脑一片空白,开始跟着一旁的小路子一道拼命求饶。
“聒噪。”景文帝大眼扫过去,邢玉成和小路子顿时就跟被掐住了脖子似的,磕头的动作僵住,动也不敢再动一下。
一旁的叶朔没有思考多久,很快就给出了答案:“什么时候上书房把规矩改了什么时候我就老实。”
嘶。
一旁的王自全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毕竟像是这种张口就要改上书房规矩的人他这辈子都没见过。
景文帝同样好半天才按捺住自己的火气:“…你想怎么改?”
像是没注意到便宜爹已经临近爆发边缘似的,叶朔掰着手指头数:“辰时起,巳时开始上课,每三刻钟休息一盏茶,正午准时放学,未时两刻开始上下午课,申时准时放学。”也就是跟上辈子的小学生一个作息,上午九点上课,一节课四十五分钟,每四十五分钟休息十分钟,中午十二点放学,下午一点半上课,然后四点钟放学。
小学生作息已经是叶朔的底线了。
结果他还没说完,就被景文帝想也不想就否决了:“不可能,自周朝绵延至今,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若是轻易就改了,岂不荒谬?
还有,巳时才上课,每三刻钟就要休息一盏茶,这真的能学到什么东西?
景文帝的脸又开始变黑了。
然而叶朔都还没说每隔五天要休息两天呢,还有长达两个月的暑假,一个月的寒假,这要是说了,便宜爹还不当场爆炸?
“真的不成?”叶朔不死心,又问了一遍,旁边的邢玉成小路子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
景文帝断然拒绝:“不成!”
叶朔脸上难掩失望,整个人顿时变得意兴阑珊,同时他也知道,便宜爹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自己已经没得选了。
虽说便宜爹不能因为这事儿废了他,但别忘了,他完全可以派侍卫过来,天天押着自己去上学。
便宜爹肯来跟他谈条件已经是先礼后兵,非常给面子了。
叶朔见好就收,于是摆摆手,随意道:“真不成的话那就换,就换…就换……”
思考片刻,突然想起了什么,叶朔突然眼前一亮:“就换你天天背我上学好了。”
既然痛苦在所难免,那就不能自己一个人痛苦,也得让便宜爹感受一下才成。
话音落下的瞬间,别说是邢玉成和小路子了,就连王自全都差点给他跪了。
小祖宗欸,别闹了好吗,这、这怎么可能!
果不其然,景文帝轻易就被挑起了怒火:“放肆!”
求求了,九皇子求你别再胡说八道了。邢玉成都快哭了。
但是好不容易来这一次,景文帝最终还是勉强压住了心头的火气,咬着牙,僵着脸,道:“朕可以派侍卫,或者太监背你。”派人来,已经是景文帝的极限了。
一旁的三人都在为皇帝的让步而感到震惊,但叶朔却是十分不满,上辈子他小的时候天天骑在他爸的脖子上,虽说这辈子爹是打了很大折扣吧,但也不是说背一下都不成吧?
“派人来算怎么回事,你才是我爹,他们又不是我爹,我是你儿子,又不是他们儿子。”
“爹啊爹,不如我们做个约定如何?”
“若是你背我上学,那我这一天就都老老实实的,怎么样?”
反过来,如果便宜爹没耐心,背两天就放弃了,自己也有理由跑路,谁叫他先爽约的?
如果便宜爹坚持下来呢,那自己也不亏,能被皇帝亲自背去学校,就算还是很痛苦但心里头好歹有点安慰了。
叶朔心里的算盘打的劈里啪啦响,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
景文帝:“……”
景文帝被上头一连串的爹啊爹的给弄懵了都。
叶朔见状飞快道:“既然您不吱声,那我就当您默认了,小路子,快,服侍本殿下更衣!”
邢玉成脸上的表情终于控制不住,全部崩掉了。
完全不给便宜爹反悔的机会,叶朔拿出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衣服换好,扣子都没来得及扣,见便宜爹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他整个人赶紧往他背上一窜。
景文帝本能的伸手去托,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在秋吾宫门前的甬道了。
王自全一脸恍惚,终于还是失去了大总管平日里的冷静。
景文就更别提了,感受着身后的重量,无数次想把小王八蛋扔下去得了。
见他脸色不好,叶朔忙道:“哎呀爹,高兴一点嘛,又不是没背过。”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这么排斥可怎么行?
“再说了,爹背儿子不是天经地义的嘛,谁让你是我爹呢。”
“…闭嘴!”哪家做父亲的天天背儿子上学?
这哪儿是生了个儿子,自己这是生了个爹吧?
以及……
景文帝闭了闭眼:“上次我背你是什么时候,这回我背你又是什么时候!”
叶朔回忆了一下,纳罕道:“可是我觉得也没什么区别啊。”便宜爹保养的不错,感觉跟五年前也没什么变化。
便宜爹虽说满口的抱怨,但步伐却无比稳健,不愧是练过的。
虽说儿子夸自己年轻景文帝心里头还是有些高兴的,但怕他得寸进尺,景文帝还是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一路上,这一幕不知道看呆了多少宫人,又使得多少宫人手里头提着的桶,端着的盆都摔了。
景文帝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寻思着事情已经是这样了,不如多劝一劝自己儿子好了。
景文帝罕见的有些苦口婆心:“朔儿,到了上书房一定要好好读书,不准像之前似的那么玩闹了,不读书,你如何能比得过其他人?”
“大臣、百姓,你身为皇子,天下万民可都看着你呢。”
叶朔:“没关系,反正我爹比他们爹全部加起来都强,就凭这一点,他们就说不出什么。”
景文帝头一次听到比爹比的这么理直气壮的,但不知为何,心里头却莫名有些高兴。
不过只是一瞬,随后景文帝又绷紧了脸:“那父皇呢,你难道就不想要超越父皇吗?”
不管未来如何,起码现在景文帝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未来比自己更有出息的,一代接着一代,这样才能保大周永远兴盛。
话音落下,旁边的王自全心里头“咯噔”了一下,没忍住偷摸觑了一眼圣上的脸色。
见圣上只是类似寻常父子之间的问话,并没有其他意思,王自全这才渐渐放松下来。
“可是,我已经超越了啊。”
像是没感觉到话题的敏感一样,注意到景文帝紧皱的眉头,以及不解怀疑的目光,仿佛在说“你这样的也好意思说比朕强”、“你有哪方面比朕强”以及“这孩子又在胡说八道了”。
叶朔眉头微微扬起,笑眯眯道:“我爹不就比你爹强嘛。”
“嗖”的一下,会心一击。
景文帝:“…………”
“…混账东西,不准胡说八道!”
与此同时,早朝时间快到了,太子从另一个方向朝着这边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