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穿着魏泽杨买的粉裙子，挎包，还有小皮鞋，神气得不得了，加上模样长得好看，立刻成了小女孩们关注的焦点。
对了，小皮鞋是男护工昨天特意遵从魏泽杨要求，送到丝绸厂的。陆小芽没矫情，直接收了，毕竟是燕子与魏泽杨的约定，她吸取教训，不要干涉的好。
“燕子，你在所里和小朋友们好好相处，不能随便吵架，打架，如果有人欺负你打你，马上告诉老师。晚上我让胖姨来接你，记住了吗？”陆小芽一件一件事无巨细的叮嘱燕子，老母亲各种担心呐。
尤其是适应新环境的几天，老母亲还不能陪伴在身边。
陆小芽心里各种无奈。
她注意到，老师请家长离开的时候，好多小孩子各种扒拉着粘着抱着各自的父母不肯放，或者有些干脆直接开哭了，不久，哭声便此起彼伏，你方唱罢我登场，而且具有传染性。
陆小芽真担心燕子被她们影响，同化，不然她怕自个儿心软，更舍不得离开。
好在燕子争气，朝她挥挥手，“妈妈再见！我会乖乖听老师的话！”
“再见！”
陆小芽眼眶红红的，唉，年纪大了，泪点比较低。
她立即赶回了丝绸厂，被主任逮着机会借题发挥骂了一通，“陆小芽，你这个同志，还有没有一点时间观念啦，怎么回事啊，大家都等你一个人了。”
“不好意思，耽搁了。”
陆小芽的抱歉是对工友们，而不是主任。
这个时候，车喇叭声响了起来，“人到齐了吗，上车吧！”
陆小芽发现竟然是副厂长徐明开了厂里的公车，司机呢？被害妄想症的陆小芽迟疑了，会不会整件事选了她，就是阴谋。她看见人群中李梅的眼神幸灾乐祸，又是暗戳戳的笑着。
“小芽，你快走啊，愣着做什么。”
工友推了她一把，陆小芽心里寻思这不对劲，但她没有证据，现在骑虎难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厂里的公车是一辆面包车，里面的座位容纳六个人绰绰有余。
副厂长徐明平日里虽然严肃，私底下比较平易近人，女工们对徐明这个已婚男心里幻想很多，除了陆小芽。
徐明笑着说：“出了厂门，大家别叫我副厂长，我比你们大不了几岁，把我叫老了都，喊我名字就可以。”
“本来么不是我开车送你们，司机老李身体不好，请假了。你们呀，是我们厂优秀的人才……”
话落，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副厂，远不远啊，要开多久啊？”
“不是说不要叫副厂长吗？”
“徐明同志，他们那边好不好相处啊？”
“……”
大家一路上谈笑风生，陆小芽半点都开心不起来，全程处于警觉戒备状态，嘴唇紧闭着，独自坐在角落的位置。
她和其他几个女工关系一般，所以没人同她聊天。
徐明幽默风趣，和女工友们相处得十分愉快，只是大家都没注意到，后视镜里，他的眼神时不时地落在陆小芽身上，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
丝绸厂门口传达室。
“老师傅，你好，我找下陆小芽。”
“陆小芽？她不在，去隔壁市学习去了。”
“啊？老师傅，那她什么时候回来，有说吗？”
“最起码要七八天。”
“谢谢啊。”
找人的是男护工，他急得头发掉光了。难伺候的魏先生现在吃上瘾了，他上哪儿去弄好吃的饭菜呀，难不成去国营饭店啊，这不是为难人么。
唉！
……
陆小芽没想到自己去的头一天，不光是男护工记挂她，燕子也想她。
胖妹去接孩子，平时叽叽喳喳话多的燕子沉默的一言不发。
胖妹笑盈盈的轻声问：“燕子，和小朋友们相处的怎么样？告诉胖姨，今天有没有人欺负你啊？”
燕子抬头，瞅了她一眼，摇摇头，不说话。
胖妹摸了摸鼻子，小家伙平时挺懂事的，不会这几天掉链子吧。小芽连人带钱全托付了自己，她可一定要照顾好燕子。
三百多块钱呐，最值钱的都在她手里！胖妹顿时觉得身负巨款，任重道远。
到了她姑妈家，她拿出了三块钱，“姑妈，钱你拿着，这是我小姐妹的女儿，同我住个七八天，算伙食费和住宿费。”
姑妈看见钱，眼睛亮了，嗖地一下装进了口袋里，“朱妹啊，你这哪里的小姐妹啊，家里条件不错吧，女娃娃生得蛮好看的！”
胖妹照实说：“以前丝绸厂的工友，她出去培训，女儿没人照顾，托我照看。”
姑妈细细的打量燕子，从头到脚穿的不便宜，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孩，顿时眉开眼笑，热情的道：“娃娃，喜欢吃肉吗？婆婆给你做个红烧肉好不好？等着啊！”
姑妈一向是势利眼，捧高踩低，难得露出这副和善殷勤的嘴脸，倒是让胖妹微微有些不适应，大概是看在钱的份上吧。
晚餐比较丰盛，只是燕子挺怕生的，显得羞怯拘束，始终低着头，没有开口说话。
饭后，姑妈拉了胖妹说悄悄话：“你摆摊的活儿，是丝绸厂的女工友介绍的吧？”
“嗯。”
“和这女娃娃的妈，是同一个人吧？”
“是的。姑妈你怎么知道？”胖妹傻呼呼的问，她这姑妈眼珠子转来转去，脑筋活络得很。
“我猜的嘛。我还不知道你，拢共在丝绸厂干了几天，能有几个要好的小姐妹？你爸爸把你交给我，我当然要照顾好你，什么人可以来往，总是要搞清楚的。”
“哦。谢谢姑妈。”胖妹不疑有他。
“你摆摊一天能赚多少钱啊，是不是比厂里做工赚钱？”姑妈试探着问，谁让胖妹一来就给了她好几块钱的住宿费生活费，出手阔绰。她哥哥家的底子她能不知道，一年到头日子紧巴巴的，哪里存得下钱。
胖妹正想说，话到了嘴边，留了一个心眼，“姑妈，没有呀，差不多的。”
“是嘛？”
姑妈明显不信，叹了口气，“女孩子大了，胳膊肘往外拐，连自家姑妈都要藏着掖着，枉费姑妈好心好意的对你，还打算给你介绍县城里的好对象呢。”
“姑妈，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没藏着掖着，真的没几个钱，之前我妈住院的时候，都是小姐妹付的医药费，所以我现在给她打工，稍微付我点辛苦费。”
姑妈眼珠子转得飞快，“真的呀？你别怪姑妈多嘴，我就是担心你吃亏，没想到你这生意那么好赚，要不姑妈休息的时候去帮帮你？”
“不用的姑妈，你工作那么辛苦，我自己能行。”
胖妹拒绝了姑妈，毕竟事儿得和小芽商量，她不能擅自做主。
让胖妹没想到的是，燕子吃过晚饭后，脸色发青，喊不舒服。
喂了孩子点开水后，没当回事。哪知道半夜里，燕子开始又是发热，又是上吐下泻，把她吓坏了。
她穿上衣服，就把燕子送到医院的夜间急诊。
小芽给她的钱派上用处了，交了费用，医生给燕子做了检查，胃有点发炎加上可能天气变化着凉，挂了盐水，烧很快退下来了，可怜胖妹忙前忙后的，一晚上没睡好觉。
燕子流眼泪说想妈妈了，哭了好久才睡着。
胖妹困得也差点哭了，原来带孩子是那么累人的事儿。她喜欢孩子，不喜欢孩子生病。
第二天，胖妹醒来，病床上哪里还有燕子的影子，她急得发懵，问旁边床位的病人，“大伯，看见我床上的女娃了吗？”
“没看见。”
胖妹上窜下跳的找燕子，里外三四圈下来，问了不少人，口干舌~燥的。后来，实在没办法，去了魏泽杨的高档病房。
乖乖！
她果然在里面。
“燕子，你可把胖姨急死了，你要丢了，我怎么跟小芽交代！”胖妹抱住燕子一通责怪，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胖姨，对不起，我不应该乱跑……”小丫头身体没大好，这会儿瘪着嘴，眼眶红红的，像一只可怜的小兔子，“我就是想妈妈，想魏叔叔了……”
已经有大哭的趋势，胖妹哪里还感责备她，“小祖宗，你可别哭了，下次你想来找魏叔叔，你告诉胖姨，胖姨带你来，成吗？我们说好了。”
“嗯。”
“魏先生，对不住啊，打扰你了。”
魏泽杨问：“燕子怎么了？”
“她着凉吃坏了，现在好多了。”
“她妈呢？”
“工作，出差去了，得去七八天。”
魏泽杨没有再开口了。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他不跟陆小芽计较。
胖妹觉得魏泽杨长得好看，但每次说话，都特别小心翼翼，因为对方的神情语态一点都不友善，反而给人一种巨大的压力。
“魏叔叔，我可以来找你吗？”
“可以。”
胖妹心里七上八下的，如果小芽知道这件事，肯定会责怪自己。那怎么办呢？事情凑巧不怪她。而且燕子身体不舒服，这几天根本没法去托儿所，才一天，她感觉带娃焦头烂额，快要撑不住了。
……
隔壁水市，陆小芽同女工们参观完纺织厂的运作和先进的机器，技术，接下来几天就是理论知识和实际操作的培训。
本来她还担心徐明耍什么幺蛾子，连续几天风平浪静，人副厂长一个眼角余光都不带扫到她身上的，令她有点儿疑惑。
不过她的长相到底低调不起来，好几个对方厂里的单身小伙子献殷勤，她直接跟人家说有孩子了，没提是否已婚，人家默默的打了退堂鼓。
不是她自恋，哪怕她哪天想处对象了，最起码找一个老实可靠有安全感能接受燕子把燕子当亲女儿的好男人。
魏泽杨吧是好，如果她用手段倒追，没准能手到擒来。可长得太好，招蜂引蝶的，太不安全，她也没那么多心思去应付他家人，所以不考虑。
安然无恙的六天过去了，徐明告诉大家明天能回云彩县城，陆小芽的心思雀跃，迫不及待，恨不得连夜能赶回去。
当晚，对方厂里领~导请客吃饭，陆小芽被缠着一块儿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