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寒这话没有避讳任何人,他似乎不介意家丑外扬,又或者他就是故意要在众人勉强让叶欢颜颜面尽失。
他烟雾叶欢颜这副虚伪的模样。
不管她到底跟奶奶说了什么,最后那份遗产转让证明,已经暴露了她所有的目的。
如今目的达成了,还在这里演戏,只让他觉得这场戏终于该结束了而已。
在场的医生均是面色一僵,站在病床前,大气也不敢出。
叶欢颜咬着牙,紧握着老太太手腕的那双手终于松开了。
不是因为陵寒的话,而是她终于感受到奶奶的身体已经彻底的冰凉了下来,再也没有可以温暖她的温度。
自这一刻之后,这世上再无疼爱她的亲人。
陵寒却以为自己的话正是戳中了她的软肋,冷笑了一声,决然而去。
房间里传来病床的滑轮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渐渐远了,张婶蹲下身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之后也走了。
偌大的一个重症监护室里,就剩下她,格格不入的穿着这一身大红色的昂贵喜服,满头的金饰叮当作响,她踉跄着动了一下,腰间价值百万的田玉佩砸在地面上,瞬间碎成了两半。
望着那碎了的玉佩,叶欢颜只觉得鼻腔里好像有股血腥气蔓延开来,无数种数不清的哀痛齐齐翻上心头,气血翻涌。
“哇”的一声,她终于哭出声来。
在这满目凄凉的病房内,哭声凄厉,让人不敢驻足。
这一切,都像是一个笑话。
三天后,葬礼上,来吊唁的宾客众多,来来往往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穿着黑色的礼服,给硕大的黑白照片前放上一束或黄或白的菊花,男男女女络绎不绝。
陵家是大家族,即便本族亲属稀疏,旁系的人却十分的多,除了克里斯带着小宝宝在美国陪着二奶奶之外,陵东钰一家子都回来了,陵霑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带着两个妹妹站在陵寒的身侧,
陵寒戴孝,胸前别着白花站在黑白相框前,来一个人,便是一次鞠躬。
叶欢颜一身黑色长裙,外套遮掩了孕肚,在张婶的陪伴下站在陵雳和陵雪的身后,一眼望去几乎望不到她瘦削的身影,在陵家众人中,没什么存在感,她怔怔的望着巨大的黑白照片出神。
这两天她一直神情恍惚,梦里都是这些年的种种。
她以为两年前失去母亲的痛苦以后不会再有,却没想过这世界总是用残忍的方式锤炼你所有的意志力,哪怕那微薄的意志力明明只剩下一根仅仅绷着的弦。
陵雳回过头偷偷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捏了捏她的手心,小声道,“姐,别难过。”
两年前那场葬礼上,她就想这么说,可那时候年轻不懂事,连说一句安慰人的话都拉不下脸来。
叶欢颜却像是失了魂一样,依旧抬着头望着那黑白照片出神。
陵雳正要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妹妹拉了一下,示意她抬头。
顺着陵雪的目光,陵雳眉头一皱。
老太太的遗像前,站着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礼服,正一脸恭敬的鞠躬献花,转过身时,那张脸赫然是那个常常跟陵寒一同出现在各个娱乐报纸上的女人的。
陵雳的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回头去看叶欢颜的脸色。
却发现叶欢颜似乎全无反应。
她愣了愣,“姐……”
礼堂的哀乐好像是一把重锤,一下一下的击打着人的心脏,陵雳伸手拉叶欢颜的那一下不知道是触碰到了她心里的哪一根弦。
“叮”的一声,随着那道骤然起伏的哀乐声,叶欢颜瘦削的身子轻飘飘的倒了下去,动也不动。
陵雳惊呼了一声,“姐……”
好在哀乐声音太大,陵寒的位置往前几乎看不到也听不到这边的反应。
听到声音的时候,陵寒眉头一皱,回头看了一眼,没等他有什么反应,只听得耳边响起盛安然的声音。
“我去看看就行了,这儿离不开你,你继续忙。”
吊唁仪式离不开他,想着后面还有陵霑陵雳他们,也就随盛安然去了。
后面已然乱成一团,陵雳年纪小,扶不住叶欢颜,还是陵霑上前帮忙,将叶欢颜扶到了礼堂旁边的休息室里面,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扶着她躺下的时候,陵霑的目光落在叶欢颜的小腹上,面上一愣,攥了攥手指,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一会儿,这才偏过头去。
“陵雳,你陪她吧,我……我还有事先出去了。”
不等陵雳看他的反应,他便忙不迭的逃了出去,好像是想要逃离一场他无法面对的现实一样。
“姐……”陵雳拍了拍她的面颊,却没有任何反应,顿时急了。
此时,门外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缓缓走近。
陵雳回过头,目光骤然警惕起来。
“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
盛安然今日素颜而来,面色稍显苍白,看着有些憔悴,好像真的是悲伤过度一样。
一进门,她只看了叶欢颜一眼,便朝着一旁放着饮水机的柜子走去,语气十分冷淡,还带着几分轻蔑,
“我能干什么?外面这么多人,小妹妹,你别太阴谋论了,不过是寒让我过来看看需不需要帮忙而已。”
“不需要你帮忙,你出去。”
陵雳天生的直觉,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人。
“她休克了,要是不赶快弄醒的话,会出大事。”
盛安然端着水杯走来,打量着陵雳,“你打算让她死?”
“她不会死,我去叫我爸。”
嘴上这么说,陵雳却不敢随便离开,她不相信眼前这个女人,不知道她会对叶欢颜做出什么来。
“不用这么麻烦,我有办法。”
盛安然勾起嘴角,笑的十分温和。
“不用你……”
“放心吧,小妹妹,你在场,你又是陵寒的妹妹,我要是真敢对叶欢颜做什么,你一状告过去,我不是很惨?”
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
陵雳有些犹豫,迟疑了一会儿,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放手一搏,反正自己是人证,她还敢做什么不轨的事情不成?
“好吧,那你试试看。”
“好,”盛安然扬了扬眉,眼神中有一抹阴险一闪而逝。
话音刚落,盛安然手中的一次性水杯高高的扬起,
巨大的水花迸溅开来,冰凉彻骨,顺着叶欢颜的脸颊流入她的脖颈。
她浑身一个激灵,惊坐了起来。
“你干什么?”陵雳猛地推开了盛安然,“你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