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萧礼回到大烨后,在山庄里,菊白是每隔两日就要去给他把脉的,说是王妃让给他好好调理一番,没有他拒绝的余地。
他很听大哥大嫂的话,这次回来,他的性子成熟了很多,只要亲人要求的,他都无条件同意。
所以此时听到蕙兰的话,他心里是很温暖的,又听到二哥的情况不好,他顿时焦急的就要出去看望。
“三老爷,您无论如何也要等到明日早起后了,现在天晚了不说,寺院也已经不再接待任何香客。
您这一路风尘仆仆的,不如先用餐,然后清洗一番后,好好休息一晚,明日早起属下会陪您一道去相国寺。”
乾二拦在他的身前,用不容置疑的却又非常诚恳的话与他试图沟通。
“你告诉我,我二哥现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的话很着急,但乾二知道这就是还有商量的余地。
“二老爷的腰还好,就是一双腿缩的很严重,现在像是一个孩子的双腿了。
王爷让严大夫亲自过去看过,寺里懂医的僧人也给诊断过,都说是血脉常年不通所致,双腿上的很多血脉、经络已经坏死。
这些都是发生在近两年的时间里,而且二老爷的脾气现在变得很差。
寺院里从他进去时就了解他的僧人说,他的情况比当日刚进去时还要差很多。”
乾二当日是唐萧逸派过去亲自了解过的,也亲眼见了唐萧皓的样子,他一点儿也没有隐瞒的将真相全部告知了他。
唐萧礼听完,缓缓坐了下来,他知道二哥现在病情加重,脾气越发不好,都与他有很大关联。
这些年二哥虽说已经遁入空门,可是他对父王和他的亲情始终没有断干净。
当日父王的离世对二哥来说是非常打击的,所以他才会为了力所能及的为父王日日超度而选择做和尚。
这当然是对佛祖不敬的,可是当日的二哥也只剩他了,这几年他又突然消失不见,二哥全都是因为着急才变成如今这样的。
他们都知道二哥为何变成了如今的样子,二哥与大哥之间也是敞开聊过的,这些二哥当日见他时也是以释怀的情绪跟他坦诚。
当年的恩怨并非他们本意,可事情都已经发生,好在大家都是向前看的人。
要说二哥在这世间还有留恋也就是他这个弟弟了,可是他这些年却让他放不下心来,所以现如今的情形一切根源还是他造成的。
“随便给我弄点吃的吧,我想好好沐浴一番,明日一早你随我去。”他很是落寞的安排后,就起身出去了。
“是!”乾二赶紧转身安排人去做各种准备。
回到自己久违的院子,他觉得很疲惫,那种父王离世时他就感受到的无力感又跑了出来,这种感觉只有他知道跟了他多年。
这些年,在他心力无法做到的事面前,这种感觉就会跑出来啃噬他,每每遇上都让他怀疑活着的意义。
当日他逃出那部落后,以为那些感觉将不会再出现了,却没想到这么快它就又出现在他心头,反复鞭笞着他的意志。
这一晚与那些日子中的不少夜晚一样,他是睁着眼度过了一整个晚上,早起他顶着明显的黑眼窝出现在王府的会客堂屋。
乾二一眼就看出了不同,但他什么也没有多说,让人给唐萧礼修容后,就带着他去了地下通道的入口。
当唐萧礼终于从京城的另一头出现在大街上后,他不得不感叹,自家大嫂的先见之明,也想起了父王当日说的那席话,“娶妻娶贤”。
“三老爷,作为王爷的人,有些话不该由属下说出口,可是现在就只有属下陪着您,您可否听听属下对二老爷这件事情的想法?”
“嗯,你说,我听听。”唐萧礼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突然听到这个大哥的得力手下说的话,他有些来了兴趣。
“谢谢三老爷,这些话都是属下作为旁人自己感受到的。
您当日在时,我们王爷您的大哥就很忙,他做的很多事情与老王爷一样,还有一些事情又与王妃有关。
可他从未忽略过您和二老爷,上一辈的事情早已过去,犹如现在只有你们三兄弟一样,你们对于彼此来说都很重要。
二老爷那里您已经知道他的情况,昨晚确实说的都是实情,但严大夫和寺里懂医的僧人都能确定与他性命无虞。
现如今您能平安回来,想必二老爷会好起来的,只是您今日去了,一定要劝他听大夫的话,如此,只会对他更好。
否则,以他不爱惜自己和他现在的生活态度来看,大夫们再怎么努力也是无济于事的!”
严大夫当日说过,他们的治病法子没有问题,这种情况这世间太多,只要保持好的心态,与平常一样活着无异。
可是二老爷现在是自我放弃了,他每日里让自己不好过,所以他才会对着三老爷提前说这些话,也是想他去了起好作用。
看他今早的样子,他害怕他去了再起到不好的作用,加速恶化那位的病情。
他们多与林染处在一处,很多话头都是听自家王妃说的,像这“生活态度”就是她当日与唐萧逸说时,被大家记住的。
“真是如此?大夫说我二哥还能活很多年?”
“这是真的!
属下如此逾越的跟您说这些话,也是因为看您今早的状态很不好,害怕今日去了,您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再影响了二老爷。”
“好,好啊!
谢谢你乾二,我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我,我只是怕……”
乾二看着这个与他们记忆里一点儿不同的三老爷,也是暗自感慨了一番。
“属下明白的!您不用想太多,您身边现在所剩的这些亲人都会一直陪着您的!
您失踪了那么些年,这好不容易回来,应该放下心中的牵挂,去做该做的事情,也让牵挂您的亲人们,真正放心!”
唐萧礼再未说话,他郑重的点点头,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心里一直吊着的心绪,竟就被这样一个王府的侍卫给疏通了。
是啊,到底谁在为难谁?
他一直在自责,可是也因为他的自以为是而导致了亲人的难过,亲人的不好过,也严重影响着他的情绪。
他放过自己,也就放过了那些将他放在心里的亲人,彼此的牵挂,都是在彼此影响的,这可真是牵一发动全家了。
两人到了相国寺时,唐萧礼还是停了下来,他没有着急踏入,而是在门口郑重的跪拜后,才随乾二进去。
这一路他有些恍惚,那感受只有他自己感觉很不一样,像是他父亲就在他身边一般,着急忙慌的引着他赶紧去看看他二哥。
他很着急,却又很安心,这种感觉他深深的记下了,他觉得父王就在他身边陪着他呢。
这样来说,父王应该也是一直在这里陪着二哥么?
此时,唐萧皓正坐在晨光里斜倚着,看着远处林间太阳升起发出的暖光。
原本是很欣欣向荣的景色,他却阴沉着,身上散发出的气场能感受到戾气很重,与这宁静的寺院所独有的气氛极不协调。
“二哥!”唐萧礼鼻子一酸,轻轻喊出,他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了,他想赶紧将自家二哥唤回来。
唐萧皓明明是听见了,他顿了一下,可是他不敢相信,像是在等待确认般,他动也不敢再动。
唐萧礼看出了二哥的举动,他终于心疼的跑上前去,跪在自家二哥膝前,又大叫了一声。
真真切切的看到了自家三弟后,唐萧皓还是不敢置信,他抖着手抬起,轻轻摸上弟弟的脸,才缓缓弯了嘴角。
真的很神奇,在门外的乾二和匆匆赶来的主持,看着那戾气极重的唐萧皓,一瞬之间褪去戾气,缓缓恢复了温和,又回到了僧人智惺。
旁观者也随之定了心,他们退了出来,将这空间留给了里面两个人。
都说能出家就一定是与这世间红尘再无任何牵挂,当日的智惺的确是让全寺上下都确定已经了清的。
可就算是僧人也还是需要修行的,现如今他的情形,在出家人看来也是正常,这是他要经受的坎,不仅是心里的也还是身体上的淬炼。
乾二一直守在外面,直到夜幕降临,门才缓缓被推开。
“乾二,我与二哥都饿了,还有这几日,我想在这里陪着二哥,明日严大夫会来对吗?”
“对的,每两日会亲自来给二老爷看诊,寺院已经将这旁边的屋子收拾好,您就住在这间,属下这就让人去端斋菜来。”
这是乾二早就想到的,他现在心里也安稳了很多,二老爷和三老爷都好好的,王爷和王妃也就都能放心不少。
这边一切进展顺利,并且都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的,算是家里安稳了,可是“灵珏谷”里,却上演着难以想象的生死大戏。
此时,在地下室里生产的林染,已经经历了两日的阵痛,从痛的昏死到现在没了知觉,肚里的孩子还在微弱的努力,而她几近没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