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下来。
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言卿拉着时衍进了镜子里。
小女孩撇着嘴站在周琦旁边,拉着周琦的手,有点惨白的小脸带着点不情不愿的意味:“先说好了,你们不能打扰琏哥休息,情况不对劲就得离开。”
周琦离不开镜子,这些日子一直待在镜子里,勉强能够跟这个古怪的长得跟言卿很是相似的小女孩和平相处,虽然小女孩总是嘟嘟囔囔想要娃娃。
周琦选择性无视她的话。
“琏哥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他不能见风,你们也不能刺激他。”小女孩不放心地再次叮嘱。
言卿点头答应。
时衍抿唇不语,他的思绪有点防空,上次远远地看见唐琏的时候,他就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到处都透露着怪异的感觉。
但是究竟哪里不对?
垂在身侧的手被身旁的女孩轻轻拉住,言卿微微抬着头,抿着唇露出一点笑意,她抓着少年的手轻轻地摇晃了两下,抬眼时露出的表情乖巧温顺。
“哥哥,你还好么?”
少年微微敛眸,他低声道:“没事。”
……
……
屋内烟雾缭绕,隐约间透着极重的药材味道,房门和窗户都紧闭着,旁边燃着不知名的香,烟云缭绕着铺满了整个屋子。
靠墙的位置能够看到许多纸人,每一个都扎得栩栩如生,纸糊的惨白的人脸,几乎要咧到耳根去的血红的唇,分明每一个纸人都是死物,但是当纸人摆放在面前的时候,莫名地就带给人一种错觉。
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去,都会觉得——
纸人在看着你。
唐琏的床在屋子的最里面,床上有着厚厚的幔帐,将床上的人跟屋内隔绝出来,看不到人,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幔帐里面露出一个人影来。
言卿将视线收回来,抿着唇试探性地向前走了一步。
距离女孩最近的纸人仿佛有生机一般咔嚓一下扭过头来,纸糊的脸几乎快要碰触到言卿。
时衍伸出手,适时地将女孩往后拉了点,到了一个安全距离的位置。
这边的响动似乎惊醒了屋内的人,透过厚厚的幔帐,有个人影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控制不住地捂着嘴咳了几声,身体弓得像个虾米一般。
唐琏声音低哑,略带哑意的声音透过幔帐传过来:“好久不见,言卿。”
言卿没再靠近,她回忆着这些天来搜集注意到的信息,弯着唇,语气听不出什么问题来:“好久不见,琏哥。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到村子里来了,听到玉玉姐说起琏哥的时候还差点没记起来。”
唐琏似乎沉默了一瞬,随后他慢慢地开口:“你走太久了,会忘记我也正常。”
“琏哥身体怎么样?”言卿笑了一下,不再绕圈子,语气平常地问道。
“还是老样子,没什么起色。”唐琏语气淡淡。
时衍慢慢地抬眼,适时开口:“听说你去了村长家里接替了道士的位置,什么时候丧葬铺子还有这种副业?”
少年语调平平,听不出什么情绪,眉头却不自觉蹙紧了点。
“我身体一直不争气,阴气太重,为了能够不那么早死我学习一些道家知识也算正常。更何况村长家有白事,我也是前去送棺材,到了才知他们需要一个道士。”唐琏笑了一瞬,话锋一转:“卿卿,这个人是……”
言卿道:“我男朋友,他叫时衍。”
唐琏似乎顿了顿,他低低地笑:“我还总认为你和小时候一样,没想到已经有男朋友了啊。”
言卿无视了唐琏的话,她思索了一瞬,将话题引到孙玉玉身上。
说起这个,唐琏的兴致似乎降下去不少,因为离得远,两人都看不到唐琏的模样,只能听到他似乎叹了口气,语调平平地随意道:“玉玉啊,她只是我的妹妹而已。”
被小女孩规定了时限离开后,言卿摸着下巴揣摩着唐琏那句经典的渣男发言,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时衍,“哥哥,你觉得唐琏像个渣男么?”
“不清楚。”时衍顿了顿,“语气很像。”
言卿认同地点了点头。
小女孩领着两人往镜子外走,听到言卿的话后转过头来瞪她一眼:“不许这样说琏哥!琏哥很好的。”
言卿一拱手,无辜地眨了眨眼。
周琦从镜子空间内走出来,她等得有点困倦,打着哈欠看向言卿:“感觉怎么样?”
“离得远,屋内纸人陈设过多,看不清脸。”言卿思索两秒,“药材味道很浓郁,病情应当不假,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也无所谓。
反正就是个npc。
众人看不到的位置,女孩垂着眼,唇边带着点弧度,眸中带着淡漠的意味。
言卿漫不经心地想,谁还怕这个?
……
……
从镜中世界出来之后,踏入的便是孙玉玉的房间。
原本打算不动声色地离开的两人,从镜子里出来之后便看到屋内亮着灯,孙玉玉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看着他们,发觉两个人出来之后,她垂着眼笑了一声。
“我还以为会等很久呢。”孙玉玉道。
被抓包了的两人表情淡然。
言卿轻描淡写道:“我们去见了琏哥。”
孙玉玉略显意外地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女孩这么直截了当,她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琏哥怎么样了?”
女孩想了想,言简意赅:“体弱多病,命不久矣。”
孙玉玉顿了下,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视线转到旁边站着未动的时衍身上,她慢慢地将原本的话都吞了下去,再开口时表情冷然:“我从小就喜欢琏哥,我可以为琏哥去做任何事情,无论琏哥说什么,我都会听。”
时衍低笑一声。
少年语气淡淡的,散漫又冷淡:“冥婚你也听?”
孙玉玉一下噎住。
她略微闭了闭眼,最后也没能反驳出来什么。
言卿微微挑眉,表情透着几分了然,不出意外的话,孙玉玉对整件事情都是知晓的。
只不过——
女孩低低地嗤笑一声。
她可不认为,孙玉玉有她自己所说的那么深明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