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扶风随手放了茶碗,吩咐近卫准备休息,他急切回去南方的原因很多。
一是需要维护五伯父的权威面子,保持和睦关系。
二是认为越是晚归,通过西汉水路途的风险越大,今日至,明日就悄然离开,能够起到惑敌的出其不意。
韦扶风原本的计划是南下,南下一是巡视地方,加强统治。
二是扫除岭南的割据势力。
三是密切关注浙东董昌称帝之后的局面,以便及时做出应对。
算算日子,林泉统领五千军力去往浙东,应该抵达了睦州。
韦扶风担心林泉此去的风险,五千军力孤军深入驻扎,被覆灭的可能性很大。
次日,天蒙蒙亮,韦扶风和十个护卫悄然离开守卫森严的居处,乔装融入行商队伍。
十个护卫充当了行商护卫,韦扶风则是成了一个脚夫。
韦扶风一身羊皮袄皮帽,脚上穿着牛皮靴,脸上蒙着布巾,整个人捂的严严实实。
他负责牵着一头驮着药材的川马,混在队伍里徒步出发。
一路向南,寒风凛冽,雪路漫漫,做为脚夫的韦扶风,完全融入行商队伍,与其他脚夫同吃同住,从不与护卫说话。
主事石虎也不特意接触,他也沉默寡言,表现的畏畏缩缩。
日子在艰苦的徒步中过去,一路非常的顺利,走过渭州,成州,直至进入兴州。
在兴州遇上凤翔军的盘查,凤翔军也只是大略看一下货物,对于人员不予理会。
直至在兴州登上南下的船只,韦扶风松了口气,感叹自己,勇气不如了当年。
而就在韦扶风登船的时候,一场由河中府引发的关内动荡拉开了序幕。
......
乾宁二年(895)二月,河中节度使王重盈去世。
主管河中府军力的行军司马王珂,自称受军中拥戴为节度使留后,向朝廷请任河中节度使。
王珂上书朝廷请任的同时,王重盈的两个亲生儿子也上书朝廷。
辩驳王珂非王重盈亲子,也未曾被王重盈指定为继承人,向朝廷请求王珙接任河中节度使。
各自争任的结果,朝廷都没有准奏,而是外任宰相崔胤为河中节度使。
崔胤出身名门望族崔氏,进士及第,曾经在王重盈治下任职过辅官,后进入朝廷任职,如今官职为兵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朝廷外任崔胤,自然是想控制河中府,但事实上纯属一厢情愿。
大唐朝廷回复的结果,王珂和两个堂兄弟根本不予接受,立刻抛开朝廷,自行展开了武力角逐。
三月初,陕虢节度使王珙在潼关军韩建的支持下,合兵五万渡过黄河进攻河中府。
黄河之西的保大节度使王瑶,也出兵两千驻扎黄河西岸丹州,做出渡河进攻的声援姿态。
一直关注河中府事态的李玉珠,获得斥候回报,传令驻扎绥州的童山出兵。
童山率领大军南下进入延州,坐镇延州的王瑶得悉,惊恐的出逃南下。
童山大军轻易占据延州,继而南下夺取鄜州,顿兵鄜州开始加紧修缮城池,同时命令一千骑兵向东占据丹州。
驻扎丹州的两千保大军,被王瑶先一步带走南下,只是途中跑了大半,王瑶仅带着数百属下投奔潼关。
鄜州易主,使得南邻的坊州邠宁军震惊,镇守主将王行约是邠宁军节度使的兄弟,忙使人急报邠州。
王行渝得报大怒,本就准备了伏击川南军节度使,想不到川南军虎口拔牙,竟然先一步兵临而至。
王行渝出兵两万进攻鄜州,获悉邠宁军来攻,童山据城而守,只留一千骑兵在外策应。
王行渝兵临城下,展开了激烈的攻城战。
鄜州的城池年久失修,多处城墙残破,甚至于有一处坍塌,冬日不易动工,紧急的修缮只能大略堵住缺口。
邠宁军对着缺口的木栅疯狂进攻,童山军奋勇守卫,双方惨烈的厮杀,缺口堆满了尸体,血腥之极。
一场厮杀战,邠宁军折损两千多,童山军也折损了八百多。
倒不是童山军比邠宁军悍勇,而是据守方拥有地利优势,在缺口内修建有很多箭楼,居高临下的射杀邠宁军。
王行渝眼珠子都红了,近些年横行霸道惯了,大败朝廷军力之后,更是自以为兵强马壮,居然啃不下来犯的川南军,他发狠的命令继续进攻。
属下的一位部将劝阻道:“大人,如此攻城折损的都是精锐,不值得。”
“你是让本军灰溜溜的回去吗?”王行渝恼火道。
部将劝说道:“大人,城中的川南军据说有一万多,这么的战斗下去,最后吃亏的是邠宁军。
属下认为,不能为了一座鄜州城,折损太多军力,后果造成邠宁军在关内弱势。”
王行渝冷哼一声,眼睛愤怒的盯着城池缺口,他现在是骑虎难下。
部将又道:“大人应该使人指责川南军入侵,另外联合凤翔军一起来攻,若是凤翔军出兵两万,四万军力能够轻易陷城。”
王行渝点头道:“说的有理,嗯,你使人去指责。”
两军罢战对峙,王行渝的使者进入鄜州城责问。
童山答曰:“我军非是入侵,而是奉了河中节度使王珂的命令对付王瑶。
王珂与我家大人交情深厚,故借兵帮助王珂,王瑶的治下原本属于河中节度使,如今王氏兄弟内斗,邠宁军跑来凑什么热闹。”
听了使者回复,王行渝黑着脸权衡一番,最后退兵返回坊州,使人向凤翔军李茂贞商量联合出兵。
李茂贞见过使者,继而与属下商议。
有属下说王行渝太过鲁莽,定好的伏击川南节度使,如今这么一闹,分明是打草惊蛇。
一番商议,多数属下认为不宜出兵,与其出兵北上远攻,还不如直接出兵进攻陇右。
李茂贞思虑一番,决定拖一拖,让使者回复王行渝,先上书朝廷指罪川南军。
王行渝得到回复大为恼火,对于李茂贞的拒绝有了隔阂看法。
王行瑜不敢与李茂贞撕破脸,只能上书朝廷,同时出兵向东占据了同州,陈兵黄河西岸威慑河中府。
同州位于黄河西岸,坊州之东,丹州之南,长安城的东北方,事实上属于京兆府的范畴,
邠宁军占据同州,明面上是为了阻断南北通路,实则是借由又吞了朝廷的一块治下。
邠宁军突然占据同州,陈兵黄河西岸,河中府的王珂慌了神,他正在倾力与入侵的王珙拉锯战,河中府西面的防御非常薄弱。
随后,童山的来使抵达,告诉王珂,邠宁军不敢渡过黄河进攻河中府,若是邠宁军胆敢渡河,他必定挥军进攻邠宁军地盘。
另外,童山让王珂再次向朝廷请任河中节度使,任职他为节度副使,镇守河西三州,以求合法的支持王珂。
王珂无语,让来使休息,之后神情阴沉的盘算。
王珂夫人在旁,片刻后问道:“郎君,有什么不妥吗?”
王珂摇头,叹道:“我觉得被韦扶风算计了,我交好的与他达成互助,可是你看,他竟然出兵占据王瑶地盘,引来了邠宁军敌对我们。”
王珂夫人道:“藩镇之主都会为了利益联合或翻脸,妻觉得王瑶的地盘就算不被韦扶风出兵进占,也会被邠宁军夺走。
邠宁军迟早会威胁了我们,韦扶风先一步夺占,虽然恶了邠宁军,但也确实增加了我们的声势,能够牵制邠宁军。”
王珂苦笑道:“都是虎狼之辈,竟然让我承认节度副使,你说韦扶风会不会是为了夺取河中府,布下的一个陷阱?”
王珂夫人微怔,说道:“郎君多虑了,有河东军在,韦扶风不敢进夺河中府。”
王珂点头,王珂夫人又道:“我知郎君不想沦为河东军的附庸,但如今的形势,绝对不能指望韦扶风军力,郎君应该果断的请求家父,让家父向朝廷施压,先定下河中节度使的合法继承。”
王珂无奈点头,又道:“你看,节度副使该不该给予?”
“官职为虚,给了也不碍什么,我们不能与韦扶风翻脸。”王珂夫人回答。
王珂点头,立刻使人快马向河东军李克用求援。
李克用应允,当即使人快马去往上书,向朝廷施压。
朝廷在获知邠宁军夺占了同州,立时人心震动惊恐。
朝臣们对于王行渝的指罪川南军节度使,多数的朝臣认为应当勒令退军,昭宗采纳。
不曾想,朝廷的勒令使者还未出发,李克用和王珂的上书又来了。
李克用上书直言王珂就是河中节度使留后,请皇帝予以准奏继任节度使,平息干戈。
王珂的上书。再次婉转的陈述了继承合法性,许诺给予朝廷的供奉不会短缺。
另外陈述了王瑶地盘原本属于河中节度使,向川南节度使借兵是为了对抗邠宁军的入侵。
李克用和王珂的上书,让朝廷的决策风向为之一变,多数朝臣保持了谨慎沉默。
君臣对于河东军非常的忌惮,绝对是畏惧入骨,担心惹恼了河东军,造成河东军兵入京兆府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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