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州,上洛县城。
华灯初上,东城区的一座大府宅,占地百亩,屋脊连绵成片,府内西北角的一处小宅院,韦扶风独自坐在屋内看书。
“散开,封锁。”一声雄浑男音喝令传荡,很多的噪杂声音由远而近。
韦扶风微怔,起身走去了门户,开门走了出去,隐约听见人喊‘抓刺客’,他的眼睛看向了右侧的高大府墙,府墙外是角门胡同。
韦扶风看了府墙一眼,转身回了屋内,事不关己,他不可能出去惹事。
进屋回身关门,忽听头顶砰的一声,韦扶风一惊的下意识仰头,随后向旁边一跳,躲避落下的土灰。
继而眼睛又看见门外,有一个身体自空中落入院中。
砰的一声,那个身体双足落地,但又立足不稳的摔倒在地。
刺客?韦扶风一惊的大睁眼睛盯视,又见摔倒的身体飞快弹起,冲向了屋门,很快的进入屋门。
砰!屋门被反手关上,进来的人盯着韦扶风。
韦扶风惊愕的盯着不速之客,闯入者竟然是一名碧衣女人。
惊愕中,闯入者再次行动的扑向韦扶风,寒光一闪,一柄短剑搭在韦扶风脖子左侧。
“不许出声。”碧衣女低声冷喝的威胁。
“我不动。”韦扶风惊吓的忙回应。
碧衣女轻喘口气,一双秀眸盯着被挟持者。
这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张清秀的面容,文雅中透着几分稚嫩,身上一件落着补丁的半旧布袍。
“你是此宅的家奴?”碧衣女冷问。
“比家奴强一些,我是庶子。”韦扶风回答。
碧衣女冷道:“你若安分,自可无事。”
韦扶风忙点头,忽又小声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嗯?碧衣女秀眸冷盯韦扶风。
韦扶风忙道:“你有一些血腥气。”
碧衣女一皱眉,韦扶风又道:“血腥气会引来官兵,你若想脱身,不能在外面留下了痕迹,我去看看可好?”
碧衣女冷视韦扶风,忽一收短剑,冷道:“你去。”
韦扶风点头,迈步走去门户,开门出去察看院中地面。
果然发现了一些血迹,他忙去墙根取来浮土遮盖,才做好,府墙外传来奔跑呼喝声音。
韦扶风疾步走回屋里,冲着碧衣女低声急道:“这位姐姐,请藏到床上去。”
说完转身关上了门插好,碧衣女默然走去木床,上床趴伏。
韦扶风疾步走到床前,弯腰探手扯过薄被为碧衣女盖上,然后转身走去桌旁坐下,拿过了书本。
砰砰砰!韦扶风才摆好姿势,门就被人狠砸,他立刻喊道:“什么人?”
“开门。”外面的人粗暴回应。
韦扶风起身走到门户,厉声道:“你是什么人?”
砰!门被暴力撞开,韦扶风立刻惊喊:“你们是什么人。”
两个身穿明光甲的军将闯了进来,床那里也发出了一声女人的惊惶尖叫。
韦扶风立刻又怒喝:“大胆,你们造反吗?”
“你是什么人?”一名军将止步问道。
“吾是商州长史之孙,你们这是做什么?为什么破门而入?”韦扶风声色俱厉的挑眉回答。
“原来是韦公子,我等抓捕刺杀刺史大人的刺客,冒犯了。”另一军将抱拳解释。
“韦公子,有刺客逃入了东城区,我等的莽撞,也是为了护卫官民不受侵害。”先说话的军将也忙解释。
“哦,你们是抓刺客,那不要耽搁,请去内宅保护长史大人。”韦扶风神情关切道。
两个军将一拱礼退了出去,没有走去木床那里细加察看。
韦扶风也迈步走出屋门,看见很多披甲或麻衣的士兵爬上府墙,多数是弓箭手,一个个张弓搭箭的严阵四望。
整个大府宅内一片人声鼎沸,到处都是呼喝奔跑的声音,很多兵将在府宅内搜查。
韦扶风就站在屋门口,镇定的看着墙上的弓箭手。
片刻后,一个衣袍光鲜的中年胖子来到了小院,看见韦扶风拱礼道:“十七郎安好。”
“扶风安好,福总管,这是怎么啦?”韦扶风回应问道。
“哦,听说商州刺史,永兴军防御使颜大人被刺杀了。”福总管回答道。
“颜大人被刺杀了?”韦扶风讶道。
“嗯,十七郎安好就成,不可乱走。”福总管嘱咐道,神情有些居高临下。
“我明日还要入学,这要封锁多久?”韦扶风看向府墙上的军队问道。
“防御使大人被刺杀,干系重大,还是不要出门为好,先隐忍吧。”福总管回答道。
“福总管,你看我这门户,这些兵将对待我们长史府,是不是太不知了尊重。”韦扶风抱怨道。
“隐忍吧,大人有命,府内任由搜查,避免被牵扯质疑。”福总管说道。
“你是说,朝廷会质疑刺杀主使?”韦扶风惊讶道。
“不要乱言,以后你会明白。”福总管说道,转身大步走了。
目送福总管,韦扶风内心无奈摇头,他的地位卑下,得罪不起福总管,身一转回了屋里。
关上门,又拿来椅子顶上,之后走去了床前,低头看视碧衣女。
屋里比外面昏暗,只能大略看清轮廓,他弯腰低声问道:“你的伤需要处置吗?”
“为什么为我遮掩?”碧衣女低声冷问。
“也许有缘吧,另外我不替你遮掩,或许逃不过你的追杀。”韦扶风镇定轻语。
碧衣女默然,过了一会儿,轻语:“你的相救之恩我会记下,日后还你。”
“如果你真的想要还恩,不如近期还我,你在这里养伤,可以传授我一些武道,等得伤愈再离开。”韦扶风淡笑轻语。
“你很有胆气。”碧衣女轻语。
“我心也惧,只是相对能够冷静一些。”韦扶风轻语。
“我的右腿中了一刀,适才已然敷药,短期无法离开。”碧衣女轻语。
韦扶风轻哦,又听碧衣女问道:“你名韦氏扶风?”
“是。”韦扶风回答。
“韦氏是大世族,你的出身莫非长安韦氏?”碧衣女轻语问道。
“是,不过如我这类庶子,地位仅比普通奴仆强一些。”韦扶风淡然回答。
“人命如草芥的乱世,饿殍随处可见,你能够比奴仆为强,已然属于幸事。”碧衣女轻语。
“我确实比很多流民幸运,最少每日有薄粥果腹,还能够入学求进。”韦扶风轻语回应。
碧衣女默然,过了一会儿,韦扶风问道:“你应该比我为长,不知姐姐贵名?”
“我姓林。”碧衣女轻语回答。
“林姐姐,不知姐姐为什么要刺杀商州刺史?”韦扶风问道。
“报仇,颜贼作乱,曾经屠杀了我的家族。”碧衣女冷道。
韦扶风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寒意,令他不由自主的心生惊悚。
沉默,片刻后,碧衣女又轻语:“你名扶风,莫非与扶风县有关?”
韦扶风暗松了心绪,理解碧衣女的问话是有意缓和气氛。
他温和回答:“姐姐说的无错,家父曾经做过扶风县主簿,我在扶风县出生,被起名韦扶风。”
“听说长安有一位韦相爷。”碧衣女又道。
“那是我的伯祖父。”韦扶风轻语。
“公子是韦相爷的后辈,奴失敬。”碧衣女恭维轻语。
“说不上失敬,乱世的宰相,朝不保夕,祸多过福。”韦扶风淡然回应。
碧衣女秀眸愕然看了韦扶风,对于韦扶风的回应大为意外,那有这般评说祖父的后辈,实属大不敬。
韦扶风神情平静,又道:“太阿倒持,朝廷失去了地方的控制,长安之外的节度使虎视眈眈,大唐江山已属日落之势,一旦被乱臣篡位,吾的伯祖很难善果。”
碧衣女点头,道:“你说的是事实,大唐已然没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