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扶风驻足,大声道:“没有人出卖王泽,出征大军都是川南军,王泽所作所为自有人主动上报,但上报的内容都是质疑和风闻,本军看了惊疑不定,于是南下证实。”
亲兵们望着,韦扶风猛然大吼:“你们以为,本军愿意杀王泽吗?王泽是难得的军事大才,本军一直指望王泽辅佐,对抗宣武军。
本军给他机会啦,他若是听令的回去江夏,什么都不会发生,可是他调动八千蛮兵来袭广州,你们说本军该怎么做?”
顿了一下,韦扶风继续怒道:“知不知道成王败寇,如果本军不能洞察,被王泽攻陷广州,本军的亲近会死了多少?
王泽败了,代价是死亡,这是本军与王泽的角逐,你们是川南军,凭什么只对王泽有义,本军呢?本军可曾亏欠了你们。”
“起来,我要听到呼喊军使大人,起来!”韦扶风厉声大吼。
跪着的亲兵们纷纷起身,低头横臂军礼:“军使大人。”
韦扶风点头,俯视王泽尸体,说道:“王泽,本军不亏你,当年涪州之战,若非你的及时建议,一举击败杨守亮的进袭,川南军基业或许败亡,本军一直记得你的大功,心里认可你与赵一斗同等的功勋。”
“今日,你死了,功罪各半,本军还是扶风侯,只能给予你冠军侯,骠骑大将军,厚葬在涪州风水之地,你的一个儿子能够继承你的指挥使,本军保证你的后人能够封侯传承,富贵绵长,从此各不相欠。”韦扶风说完,转身离开了。
随后有官员善后,四百护军打乱融入韦扶风护军。
王泽尸体被上好棺木收敛,准备运往涪州安葬,那名自杀的亲兵也用简陋棺木收敛,当即抬出城草草埋葬,没有墓碑。
韦扶风回到军府,独自一人喝茶缓解复杂情绪,所谓千军易得,一帅难求,他确实希望王泽能够放弃背叛,回去金州治下。
但今日发生的亲兵自杀,让他庆幸自己果断杀了王泽。
王泽这种人不死,随着军功威望的日渐高企,加上擅于笼络人心,日后想杀更难。
韦扶风闭门谢客三日,直至林海的军情抵达。
林海率领一万军力,绕路与王泽的回归避开,抵达高州,凭着韦扶风军令,接管出征的两万多川南军。
如果王泽拒绝听令回归,林海也会凭着自身军职和韦扶风军令,接管出征川南军。
川南军制的特点,火长一级,有权直接听令都督府或节度使军令。
这也是王泽统军在外,一直不能彻底获得军心归附的主因,一旦宣布背叛,底层军力就算迫于形势听令,但随时能够倒戈相向。
王泽不可能亲近收买所有火长。
林海顺利接管出征军力,轻而易举拿下了空虚的高州城,然后挥军杀向去往广州的八千蛮兵。
八千蛮兵首领高州刺史刘昌鲁,主动使人求和,条件归附。
林海答应,让刘昌鲁回到高州来见。
刘昌鲁丢了老巢,属下八千蛮兵,有一半是依附蛮族的兵力,可谓
走投无路,只有冒险回去高州,希望林海类同王泽,真的愿意接受归附。
结果,刘昌鲁回到高州,就被林海杀了。
林海的言而无信行为,让很多属下意外诧异。
林海的形象,一直是忠厚公正,言出必行,但所谓兵不厌诈,诱杀敌酋,也算能够理解。
接到林海顺利的军情,韦扶风放下心,启程离开广州东行巡视,抵达漳州的时候,一名骑兵送来军情。
韦扶风看了后,吩咐护卫出去,让来人进来说话。
来人头戴斗笠进入厅内,单膝跪地恭敬道:“军使大人。”
韦扶风起身扶起,摆手温和道:“坐吧。”
来人点头客位坐下。
韦扶风温和道:“王武,你是扶风军老兵,谢的话本军不说,但王泽这件事影响很大,出乎本军的想象,本军建议你,类似其它人埋没一年以上。”
“属下谢大人维护。”王武恭敬回应。
韦扶风说道:“感谢的话,我们不须说,你的这次功劳,我会用其它军功回报,两个去处,南诏或北方。
艰苦之地,易得军功,熬过两年获得兵马使,五年指挥使,若是你真的立下功劳,这一次的功劳日后会让你封侯,甚至更高。”
王武点头,说道:“大人,属下此次的做为,只是清楚一个道理,跟随大人,早晚能够获得富贵,属下清楚王泽就算夺取广州,也会陷入长久内忧外患的境地。”
韦扶风点头,道:“类似的话,曾浩也说过,曾浩说大唐皇帝给予的节度使,郡王,形同画饼,我是扶风侯,他是指挥使,我是郡王,他自然侯爷,我做皇帝,他是国公或郡王。
我听了欣慰,我尽量让一起打拼的兄弟,能够获得富贵,但做人不能太贪,贪过了我的底线,我只能翻脸无情。”王武点头,又道:“大人对于王泽的后事,实在是太好,属下铭感于心。”
韦扶风轻语:“那是他该得的,李成刚勾结播州杨端,我念其功勋没有杀害,王泽比李成刚的功劳大得多。
事实上,我后悔让王泽南下扫平割据势力,原本的想法是尽快扫平,我杀了王泽,折损了一员帅才。”
“大人属下的良将不少。”王武说道。
韦扶风摇头,道:“良将不等同帅才,一位帅才,能够敏锐的察觉敌军弱点,做出正确的出击,也能够及时发现防御弱点做出弥补,我虽然擅长奇兵,但对于大规模军事作战,心有余而力不足。”
“属下还未听说大人败绩,听说大人在剑川节度大败吐蕃,属下愿往剑川节度镇守。”王武诚恳道。
韦扶风微笑道:“你愿去也可,嗯,这样吧,你护送刘月娥郡君去往巴蜀,然后去往会川节度,辅佐郡君管理炼铁,会川蕴藏丰富铁矿,邵通蕴藏石炭,那是南诏最值得大量发展的资源之一。”
王武愣怔,迟疑一下,道:“大人,属下一介武夫,怕是做不好管理。”
韦扶风解释:“会川节度与剑川节度比邻,会川节度也需要
军力镇守,护送铁货去往巴蜀,战场易遭死亡,我不想你出事,你辅佐郡君,郡君举荐你的功劳,能够快一些获得回报。”
“属下领命。”王武起身军礼回应。
韦扶风摆手让坐,又与王武说了一炷香,王武拿着韦扶风手令,离开去往广州投降。
数日后,二百护军返回广州,王武被归属,得见数十名旧识,护军离开广州,去往长沙府。
王武,王泽的同乡族亲,曾经跟随韦扶风北上河东,回到川南成为王泽亲兵。
出征岭南西部期间,王泽一次喝酒,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亲兵们附和。
之后,王泽开始实施掌控军力,封锁伪造信息,收降蛮兵独立于川南军之外。
王武心向韦扶风,去往广州送信之时,在上禀军情之内夹带,告发了王泽。
事实上,没有王武的告发,韦扶风也是猜疑了王泽意图反叛。
关于王泽后事,韦扶风特意做了指示,大将军规格厚葬,不得为难孤立王泽家眷。
墓铭志碑文,高度肯定王泽涪州一战的贡献,称之为扭转乾坤,以及出征河东,镇守渝州和江夏的功劳。
关于出征岭南,也是肯定了王泽的军事才能,建树,收降了多少蛮兵,醉酒之下妄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萌生背叛自立之心。
最后言,节度使风闻王泽背叛,南下岭南广州,传令王泽调回江夏镇守。
王泽探得节度使离开广州去往福建,铤而走险四百精锐回归广州,调动八千蛮兵尾随,意图里应外合夺取广州。
不想入瓮城,仰望节度使伫立城墙之上,遭到弩军射杀,其后发生的事情也都基本原话刻录。
王泽的墓铭志,给予川南军极大震动。
韦扶风的做法是不想以讹传讹,造成很多高级将官恐慌,种下彼此猜忌的种子。
但是这篇墓铭志影响之深远,超乎韦扶风的想象。
其中一句,这是本军与王泽的角逐,你们是川南军,凭什么只对王泽有义,本军呢?本军可曾亏欠了你们,说的理直气壮。
墓铭志最大的意义在于,打破了很久以来株连灭杀的残酷习惯。
另一个隐藏含义,节度使愿意赦免四百造反者,应该是保护告密者。
没有告密者,节度使如何洞悉王泽背叛意图?这让很多野心者,恐惧亲信背叛。
......
韦扶风抵达泉州,刺史楚言和与泉州官员在城门迎接。
韦扶风下马应对,楚言和是儿子韦文生的外公,大娘的兄弟,这些年任职泉州,也算兢兢业业。
一起抵达青瓦白墙的州衙,入内去往二堂,见到两位裙衣贵妇人。
韦扶风尊重的见礼,两位贵妇人欣喜的女礼相对,她们一位是婉玉大娘,一位是婉玉生母,如今贵不可言。
落座,婉玉生母亲自端上茶点,然后站在婉玉大娘下首,如今她有诰命在身,家里家外被尊称为二夫人。
不过看情形,依然谨守妾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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