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士们互相看看,都觉得刺史说的在理。
藩镇之间战斗,劝降往往承诺若是投降,能够继续任职刺史,最低也会承诺放你生路,允许带走家财。
“大人可有对策?”张雄问道。
顾青山想了一下,道:“本官与节度使大人有亲,本心不愿背叛,如今敌军丝毫不说优渥,我们投降难保会不会被杀,但继续拖下去,对于我们越来越不利。”
张雄点头,顾青山又道:“故此,我们只能弃城去往潼关,若是潼关无事,我们继续追随节度使大人,若是潼关为河东军所破,我们凭着属下军力,择一个藩主投奔。”
将士们商量一下,达成了共识。
人心最怕绝望,一旦猜度河东军攻破了老巢,镇守在外的军心必然惶恐不安,本能的谋求生路。
次日天还未亮,顾青山率领两千多将士,带走一千多的家眷,悄然出北城门,弃守逃往关内。
日上三竿,城外金州军发现城墙上没人,急忙禀告将官。
韦安得报观望,韦守金让一队将士前去查看,结果得知守军已然弃城逃了。
韦安大喜过望,金州军一片欢呼,入城占据。
韦安激动的几乎热泪盈眶,之前的他煎熬呀,进退两难,进不能,退走又不甘心,如今这座城池是他的啦。
进城,故作深沉的走入州衙,韦安内心感慨,当年的他,只是进过县衙,州衙从未踏足。
韦安走入大堂,一切整饬无损,顾青山是走了,但还抱着希望能够回来,所以不许属下搞破坏。
韦安坐去案后,心满意足的张望,跟随进来的属下在大堂左右顾盼。
韦守金恭敬道:“恭贺父亲任职商州刺史。”
韦安微笑点头,其它属下立刻醒悟,忙齐声恭敬见礼:“拜见刺史大人。”
“好,日后本官不会亏待众位。”韦安颇具威严的回应,腰杆挺起,气度雍容。
满足了坐堂,韦安开始清查府库,结果很是失望,浮财和粮食都被带走了。
韦守金提醒他发安民告示,拜访大户,承诺给予将士犒赏。
韦安不情愿,但又不得不承诺犒赏。
占据上洛县两日,金州刺史的军令抵达。
韦安一看目瞪口呆,儿子在旁,拿去军令一看,也是脸色大变,竟然是退兵令。
“父亲,这真的是祖父大人的军令?”韦守金难以置信道。
韦安镇定一下,道:“我们迟迟不能破城,大人才有了退兵之意,若是大人获得捷报,必然不会有退兵想法。”
韦守金点头,道:“我们已然夺取商州,岂能退兵放弃。”
......
顾青山率领属下走过终南山,一路使出斥候探报,谨慎的去往潼关。
但在途中,还是遭遇了数千河东军骑兵的包抄,全军覆没,成为俘虏。
潼关华县城外,河东军大营,李克用顿兵城下已然近月,对于皇帝的催促客气回应,但就是不动,只是侦骑四出,获得四方信息。
昭宗躲在石门山寺庙,不敢回归长安,他也知道李克用想要好处,但他没有能够满足的好处。
皇帝不敢许诺李克用兼任邠宁节度使,也没有财富犒军。
大帐内,李克用审问过了顾青山,笑道:“扶风竟然不来见我,太失礼了。”
“如今的韦扶风,只怕是不敢来见主上。”盖寓说道。
李克用望向门口,片刻后,道:“也该动作了,盖寓,你率领四千骑兵,跑一趟商州,就说缺粮,让韦扶风拿来三十万石粮食,若说个不字,俘虏商州刺史归来。”
盖寓回应,李克用扭头道:“存勖,你去石门山给皇帝请安,说你我父子的帽子小了,请皇帝封王爵,皇帝穷的也拿不出什么。”
李存勖说道:“父亲,皇帝有什么好见的,我想去看看姐夫的地盘。”
李克用说道:“你去结仇吗?盖寓去往,韦扶风顶多无可奈何的气闷,你若去了,日后韦扶风定当想方设法的报复你。”
“韦扶风,我会惧他。”李存勖不服气的挑眉。
“树敌不是好事,你的道路长远,若是今日与韦扶风结下怨恨,他日你统治河东,韦扶风理所当然的背后下刀,为父若是不在,玉珠不会为了你与韦扶风对立。”李克用教诲。
“那就不能养虎成患,父亲何不早下决断,如今就能够发兵收管朔方。”李存勖说道。
李克用摇头,道:“河东军没有实力四面皆敌,夺取朔方,会与韦扶风陷入拉锯战,造成两败俱伤的后果,甚至逼迫韦扶风与宣武军联合。”
李存勖点头,道:“倒真成了养虎为患。”
盖寓说道:“少主言重了,事情往往利弊两面,朔方为河东提供大量盐和粮食,而朔方的缺口依赖陇右补给,换成我们占据朔方,结果只有消耗和牵制军力,得不偿失。”
李存勖点头,李克用道:“为父为什么说,日后你的姐姐不会帮你,因为你的姐姐,会认为自己付出了太多,送给父母是为孝敬,玉珠能够接受,等你统治河东,玉珠会认为分家过活,凭什么付出。”
“父亲,若是没有河东军的支持,韦扶风能够长久善待姐姐吗?”李存勖口气质问。
“一厢情愿的想法不要有,那会让你一脚踏空,你的姐姐有孕了,女人生了儿子,儿子才是最重要的,也是最可靠的依赖,玉珠性情坚强,日后不会信任你,也不会完全依赖韦扶风的善待,她信自己和儿子。”李克用教诲。
李存勖微怔,笑道:“姐姐有孕了,那是喜事。”
李克用微笑不语,心里却是明镜,指望日后儿女互相和睦帮衬,无异于痴人说梦,最是无情帝王家,藩镇之内都争的你死我活。
......
韦安做了六天的商州刺史,最初的喜悦渐渐平淡,反而有些不喜。
主要是上洛县比起金州城,处处不如,街道坑坑洼洼,房屋建筑凌乱破败,人口贫穷,
如今的金州城,繁华似锦,美不胜收。
韦安后悔了,怀念金州的生活,念着身在金州的权力和家财经营,他在金州掌管财政收支,相当于朝廷的户部侍郎。
如今任职商州刺史,暂时脱离了掌管财政,让他患得患失。
“择一个长史代管商州,我还得回去,不然父亲用了他人,有可能让老八或十二补缺,尤其是十二,道貌岸然,实则最是贪婪奸佞,父亲似乎也器重。”
韦安心头不安的猜度,打算过几日回去金州,商州交给儿子。
又过了两日,在二堂喝茶的韦安,忽然听到外面激烈奔跑的声音。
一个熟悉的惊恐大喊传来:“父亲,父亲,河东军来了,河东军来了。”
韦守金一头冲了进来,气喘吁吁,神情极度惊恐,止步盯着韦安,歇斯底里的几乎低吼:“河东军来了,指名让父亲大人去见。”
啪!茶碗落地,韦安嘴唇颤动,眼睛愣怔看着儿子,傻傻的道:“你说什么?”
“父亲,河东军来了,好多骑兵,就在北城门外,大喊着商州刺史韦安出见。”韦守金苦涩说道。
“河东军怎么会来商州?为什么要见我?”韦安恐惧反应。
“父亲,只怕来者不善,若是友善,不会来那么多骑兵,父亲快去出见吧,不然后果难说。”韦守金说道,一想起杀气腾腾的河东军骑兵,禁不住头皮发麻。
韦安僵硬点头,被儿子扶起出门,一起上车离开州衙。
车中,韦安惶恐神情忽然一变,叫道:“这就是为什么退兵?”
韦守金苦笑,道:“扶风兄弟的军令,就是阻止我们招惹引来河东军。”
“扶风是河东节度使的女婿,我们不必紧张。”韦安自我安慰道。
韦守金无语,乱世百年,藩镇联姻犹如战国通婚,今日结下秦-晋之好,指不定什么利益纷争而反目开战。
河东军兵临城下,分明是揣着恶意来的。
“怎么?你认为来者不善?”韦安问道。
“八成来者不善,不然为何大军兵临城下。”韦守金苦涩道。
韦安神情惊变,忽然急道:“掉头,我们去往南城门离开,回金州,商州我们不要了。”
“父亲,我们怎么可能跑的过河东骑兵,若是谨慎应付,还能保命,若是逃走,必然激怒河东军追杀。”韦守金急道。
韦安恐惧点头,伸手擦汗,手足颤抖,片刻后问道:“我该怎么见?登上城门楼成吗?”
韦守金回答:“父亲,居高临下,反而不妥,只能冒危出城,毕竟扶风是李克用女婿,如今也没有撕破脸,来者有什么话,有什么要求,我们听着就是,事后自有扶风或大人定夺。”
韦安恐惧点头,抵达北城门时,强自镇定的下车,看见无数眼睛聚焦而来,他的神情下意识变向淡定,腰杆挺起,毕竟成为上位者很久,自尊心强烈的远超当初。
韦守金一看父亲精神了,他也涌生了强烈自尊心,开口吩咐:“开城门。”
吊桥落下,城门打开,通过城门洞,韦安看见一眼望不尽的骑兵,高头大马,盔甲长槊,比曾经见过的所有军力,都要雄武威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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