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常硕亲自带人送使团出边境。沙漠地带是夷戎境内,为了不引起误会,到了沙漠边缘,常硕便不能再往前送了。
这几日天气很好,无风无雨。不过这也导致沙漠里气温高涨,热的人就好像要被烤熟了一样。随身携带的饮用水要节约着喝,虽然在镇子里买了骆驼,可是马匹也不能不要。大车上的货物都装在骆驼背上,人牵着马艰难的前行。走了一天,已经进入到了沙漠的深处。
夜里的沙漠又是出奇的冷,使团里的人把骆驼围成一道防护墙,人挨着骆驼抵挡着风寒。一轮皓月缓缓升上夜空,将白天金色的沙漠映照的泛着银光。
偶尔飞过的秃鹫和夜莺,翅膀发出扑??的拍打声。远处传来猫头鹰的叫声,还有不知何处发出的窸窣声。但身处在沙漠中,还是会令人感到孤寂和清冷。侍卫们轮番值岗,大家睡的都不安稳,只盼着快些走出这片沙漠。
裕亲王显然也睡不着,他披着大氅,坐在沙地上,仿佛在等着天亮了好继续赶路。顾邪坐过来,轻声说:“王爷,您多少睡一会儿,不然白天怎么会有精神啊。”
裕亲王微微笑了笑:“无妨,人老了睡眠也少。倒是你们年轻人应该好好休息。不用担心我,你去睡吧。”
顾邪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了一下说道:“王爷,那个,那天在客栈您是不是······”
裕亲王大笑道:“小事一桩,不必在意了,你本也无错。”
顾邪又道:“卑职受世子所托,照顾您老人家,所以未免······”
裕亲王拍拍他的后背:“誉儿是个好孩子,你们都不错。本王是什么人自己清楚。你不要多想。”顾邪看着裕亲王依旧英俊刚毅的脸,心中感叹,他不愧是纵横官场几十年的人,这份心智和胸怀的确非常人可比。
夜色沉沉中,人们的精神逐渐开始迷蒙,睡意铺天盖地的袭来,有人已经睡熟了。
突然,远处的沙地上出现了一层黑影,不知是人还是野兽。速度很快,就好似沙上飘一般,迅速的向着这边靠近。
顾邪最先发现,他大叫一声:“有危险,大家快起来。”值守的侍卫一个激灵,四处张望,当看到迅速靠近的黑影时,也惊慌大叫:“防备,防备。”
裕亲王站起身来,望着那层黑压压的身影心底一沉。这明显的是一群人啊。月光下亮闪闪发出寒光的应是兵器上的光芒。他褪去大氅,回身取过自己的宝剑,对顾邪道:“要有一场恶仗啊。”
他举起宝剑大声道:“把骆驼都赶起来,围成一圈,各持兵器。护好水囊。”
李尉指挥着护卫们做好了防御的阵势。这边刚列好队形,黑衣人就扑到了。他们上来就是猛攻猛打,似乎是想要将他们全都杀死。一时间人仰马翻,侍卫们死伤甚重。
裕亲王的几名护卫和顾邪洪方保护在周围,但黑衣人太多了,他们层层压上来,前面不断有护卫死去。
裕亲王眼看周围人越来越少,身边的人几乎都负了伤。他自己也在大腿上中了一刀,他知道今日是在劫难逃了。
突然,一个人扑通栽倒在他面前。裕亲王一看却是副使李尉,他被人一刀灌透,口吐鲜血已经死了。
他突然想到,自从开打就没有看见刘章。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他拉过顾邪:“你想办法逃出去,记着让载誉小心魏王。快走。”
他一把将顾邪推倒在沙地里。顾邪身后是个沙凹,他倒下去正好踩塌了沙堆,把他整个人都埋在了沙土里。
耳畔听得一声利剑刺透布帛的撕裂声,裕亲王道:“刘章,你竟敢刺杀本王。”
刘章道:“也怪不得我,若是有恨记得找魏王去报。”又听得一声响,利剑抽出的声音,接着便是扑通一声。喊杀声持续了没多久,声音便逐渐弱了下去。外面的打斗,不,应该说屠杀已经结束了。
沙地上还有来来回回的脚步声走动,就听有人说:“去看看是否还有活着的,一律杀死。绝不能留下一个活口。要死无对证,把裕亲王办事不利的罪责要坐实了。”
刘章道:“魏王可有吩咐这些货物如何处理?”
那人道:“魏王说了这些都是孝敬我们夷戎的,当然全部送去王庭。”
刘章立即附和:“那是,那是。”
这时候,有人跑过来报告:“统领,所有人都死了,没有活口。”
就听那统领道:“刘章,使团里一共多少人?”
刘章道:“使团一共四十人,外加两个,共四十二人。”
统领又道:“去查查共多少死尸。”
一阵嘈杂声过后,又听有人报道:“共四十人。”
统领道:“不对,再去四周看看可有逃脱的,绝不能漏掉一个人活着走出去。”
纷杂的脚步声四处乱窜,有人大叫:“把所有的死尸都搬到大车上,快点。”外面的人忙碌不停,装死尸,搬货物,又四处搜寻缺少了的那个人。
顾邪被埋在沙子里,用手紧紧捂住嘴。他不敢乱动,这是一场天大的阴谋,他必须活着。要将这个惊天的秘密带回去告诉世子,老王爷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他身上有多处刀伤,失血让他几度昏迷。但是只要外面的人没有走,他就不能出来。
刘章和那些人几次对质,确定是应该有四十一具尸体才对。他道:“也许是天黑看不清楚,不知道遗落在哪里没有找到。不然天亮之后再细细搜寻,在这样的大沙漠中,一个没水没粮的人是不可能活着走出去的。”
统领半晌没声,过了会儿道:“好,收队吧。”等那些人走远了,顾邪才试着活动身体,从沙堆里爬出来。他被埋得并不深,只是没有人想到会有人被埋进沙子里而已。一阵血腥气扑进他的鼻腔,沙地被鲜血染红,不再散发着银光,而是呈现出一片难看的暗紫色。
他强撑着身体站起来,扑到一头死去的骆驼身上,用尖刀刺破它的脖颈,去喝它的血。他知道离开了这里,连这口血也喝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