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没有觉得研墨拙笨,而是她真的太小了,一个三岁的孩子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智都还没有开化。每次看着她将磨好的墨汁颤颤巍巍的端去送给世子,清风的心就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由于去年大灾,导致诸多的灾民饿死冻死,剩余的外逃。今年从开春皇上就很关注南方的农情,又着裕亲王亲自前去巡查。还拨出了款项用做河道水利开挖修缮,以确保旱能灌溉涝易排水。
前些天,王爷传信回来,说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再过些日子就要回京。王妃嘱咐载誉将课业文章都准备好,王爷回来免不了要查看的。载誉便难得的整日闷在书房,写字作文,背诵诗章。
研墨从早起就不停的研墨,累的手腕酸疼也不敢吱声。清风得空了会帮她一会儿。这会儿他忙着铺晾世子写好的文章,把晾干墨迹的纸张收卷起来。
研墨磨好了墨汁,站起身准备送到世子的书案上。案旁为她准备了一个矮凳,她小心翼翼的端着墨汁踏上矮凳,正准备将手中的墨汁倒进墨蝶里,身子却突然失去了平衡趔趄了一下。
立刻就悲剧了,手上砚台里的墨汁不受控制的洒向世子正在书写的那张纸上。她眼看着大团的墨汁浸染着那张平整干净的白纸,将世子眼看就要完成的一篇文章给毁了。
她吓傻了,看到世子瞬间抬起的一张怒容,连忙手忙脚乱的上去擦。
完了,彻底完蛋了!在她不遗余力的一通擦抹之后,整个书案都遭尽了秧,连同清风刚收起的那几卷文章也都被蹭上了墨迹。
她呆愣的看着一片狼藉的书案,还有世子那张想要吃人的怒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书房外正收起晾晒好的纸张打算进门的清风听到哭声急忙冲进书房,正看见世子怒不可遏的将手中的毛笔狠狠的掷在地上。一张俊脸被气得青紫,指着研墨大声怒斥:“哭!你还有脸哭?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清风几步来到书案前一看,顿时傻了眼。老天爷!这究竟是遭了什么灾啊?桌案上到处是墨渍,世子的几篇文章都被毁了。
那个罪魁祸首抹画了自己一身一脸的墨渍,张着两只乌黑的爪子站在那里“哇哇”大哭。眼泪冲下几条黑色的竖纹,连滴下的眼泪也是黑色的。
他顿时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脑仁疼的厉害,有种欲哭无泪生无可恋的绝望。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载誉简直要被气死,他两眼冒火的盯着面前这个小不点儿,连吃人的心都有了。看她还在那里嚎啕大哭就更是火冒三丈,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
但他什么都没有做!
十岁的萧载誉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是有很强的自控力的。
他强压着心头蓬勃而出的怒火,坐在椅子里一言不发。他怕自己一张嘴说出的话就是如何处死这个丫头。
他也头疼的厉害,拿手狠狠的揉捏着眉心,都是自己一时抽风捡来这么个麻烦,看她在浣洗房受欺负,弄回院子。在院子里还是受欺负,就弄进书房来。现在好了,她是不受欺负了,可他的日子要怎么过?
这个丫头是不是和他有仇啊?为了应付父王的检查,这几日他都写得都快要呕血了。被她两只爪子一通划拉,全都变成了废纸。
清风站在一旁,他都可以预见世子盛怒之下,怎么拍死这个丫头了。看他坐在椅子里,烦躁的捏着自己的眉心,浑身散发出狂暴的戾气十分吓人,就好像随时就会跳起来一口咬死人的野兽。
但是他就这么坐着······清风纳闷今天世子怎么一直不发作?
他又看了看浑身脏污的研墨,难道世子是怕······拍脏了手吗?应该也不是,盛怒之人是顾不了那么多的。他暗自揣测不断,尽管疑惑不解。却是不敢出声。谁愿意在这个时候去主子面前触霉头?是嫌死的慢了吗?
可就有嫌自己死的慢的,书房外传来绿柳的呵斥声:“是谁这么不长眼,敢在世子书房大哭。”声音转瞬来到门前,眼看就要推开房门了。
载誉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抓起面前的镇纸甩手狠狠的砸向房门。随着一声清脆的折断声,房门被砸开。镇纸飞出去,险些砸到绿柳的脑门上。
绿柳被吓的魂飞魄散,惊愕的望着门内。接着传来载誉的一声暴喝:“滚!”绿柳差点没被吓死,转身抱头鼠窜。
这么一下反倒是好了,载誉憋在心里无处发泄的怒火,总算是卸去了几分。对还站在一旁的清风道:“去叫几个人来把桌子收拾干净,让陆娘把这个······”他指着研墨:“弄走!”
清风如蒙大赦,急忙出去安排,没一会儿,几个手脚利索的仆从进来收拾桌子,擦洗地面。陆娘风风火火的进来将研墨拖走。
她快要吓死了,小祖宗吆,你祖上究竟积了什么德啊?闯出这么大的祸竟然还能活着,若是换做旁人早就大卸八块拖出去喂狗了。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把研墨的一身衣裳脱下来,还真是犯愁啊,这么多的墨渍看样子是洗不去了。先把人洗干净再说吧,胡乱翻出一套衣服给她穿上,又去给她洗那身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衣裳。
第二日,陆娘把她照旧送去了书房。本来都是研墨一个人去的,可是昨日她闯出那么大的祸事,自己也吓着了,今日磨磨蹭蹭的不敢过来。
陆娘是个明白人,小祖宗你昨日闯下那么大的祸都能活着回来,可见世子对你还是不一样啊。你放心去吧,死不了的。
果然,研墨进去,世子撇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依旧专注的写字。
研墨乖乖的给世子见礼,然后坐在矮几旁,开始研墨。墨汁磨好,刚待起身,载誉急忙伸手制止:“你坐着别动。”转头对清风道:“你去把墨汁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