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郁且狂和朱云怡又和赵王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天色暗沉时,两人才离开了赵王府。
因为放心不下太子,朱云怡又打算去东宫看看。好在太子并无大碍,当朱云怡和郁且狂到达东宫的时候,太子正与太子妃商议要事,听说朱云怡来访,夫妻二人急忙带着皇太孙朱瞻基迎了出来。
见太子无碍,郁且狂和朱云怡便也放心了,朱云怡也把赵王府的所见所闻一字不落地告诉了太子、太子妃和皇太孙。
听了朱云怡的话后,太子和太子妃都陷入了沉思之中,两人均久久不语。许久之后,太子妃才开口说道:“高燧本性不坏,只是暂时被人愚弄而已。十余年了,是时候好好找他谈谈,不能再让他助纣为虐了。”
太子点了点头,也在一旁说道:“确实!亡羊补牢,犹未晚也,是该好好推心置腹地和高燧谈谈,让他即时悬崖勒马,不能继续是非不分、助纣为虐了。”
“可是这些年来父亲母亲无数次向他表达了善意,可他要么冷冰冰地拒人于千里之外,要么便阴阳怪气地讽刺您们……讽刺您们假仁假义、惺惺作态。即便想和他说上几句体己话已是天方夜谭,更不要说推心置腹地谈谈了。”一旁的朱瞻基气愤地说道。
太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说道:“话虽如此,但他毕竟是你三叔,是为父的亲弟弟。为父亲眼见他从牙牙学语到成家立业,其间的感情并不比对你少了一丝半毫。你三叔本性不坏,倘若能够即使悬崖勒马,倒也算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只是你二叔……哎,他越陷越深,想要回头是岸却是难上加难了。”
朱瞻基知道父亲生性仁厚,对两个弟弟一直呵护有加。有感于靖难之役的惨烈,他最不希望再重蹈当年同室操戈的覆辙。朱瞻基虽然年纪尚轻,但这些年来见父亲不受祖父宠爱,两个叔叔又咄咄逼人,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因此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已下定决心要保护父亲,故而他虽年少贪玩,却格外孝顺父母。此时听了太子的话后,他便暗想倘若日后汉王和赵王能安守本分,不再动非分之想,他便遵从父亲之意,对他们既往不咎;但若他们不知悔改、得寸进尺,他也会坚决反击,绝不会心慈手软。
“云怡,天色已晚,你也快些回去了。”太子妃不再理会赵王的事儿,转而对朱云怡说道:“日间我听你说寒冬只有水仙和梅花还在怒放,其余百花却早已凋零。此虽自然之象,但过年这样欢乐团圆的日子里少了鲜花总是略显美中不足,因此想亲自动手做些扬州通草花以增节日气氛。这几日我若得空,定会来永宁宫帮忙。”
通草花乃是用通草(即通脱木)制成的仿真花,可作插花之用,亦可当作头饰,彼时不少爱美的女子常把用通草做成的仿真花戴在发髻之上,远远一看便像是簪了一朵真花一样。只要手艺足够精巧,便可把通草仿制成各种花卉,可做成菊花、牡丹花、玫瑰花,亦可做成茶花、月季花、荼蘼花……
朱云怡本是爱花之人,平时最喜莳花弄草,又常以插花为乐,还常常摘花制香、以花入馔。然而花儿总有开败之时,为了长时间保留住花儿,唯有将其制成干花。除了制作干花之外,朱云怡觉得仿照花儿的形状做一些仿真花亦是不错的选择,故而她便花重金从扬州请了一位通草花匠人,并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从匠人那里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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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通草花制作工艺。
过年讲究红红火火,虽然宫中每年过年都少不了对联、年画和窗花。但对于爱花的朱云怡来说,她总觉得倘若少了花儿,年味儿便淡了一些。而北国天寒,过年前后除了养在室内的水仙和傲雪怒放的寒梅外,早已是百花凋零。故而今年朱云怡便决定亲自动手做一些通草花,以增加节日的欢乐氛围。
见天色确实已晚,朱云怡先是劝慰了太子几句,让他今晚好好休息,不要再想日间之事。等太子答应会好好休息后,她便带着郁且狂、竹沥姑姑、朱砂等人回宫了。
回到永宁宫后,玲珑剔透的紫苏立马去给朱云怡打了一桶泡脚的热水,同时还贴心地在里面按比例加了红花、艾叶、老姜、益母草、鸡血藤、女贞子等药材。
“公主累了一天,先泡了脚放松放松吧。”紫苏微笑着说道:“等会儿再让竹沥姑姑给您按按摩,如此便可消了一天的劳累,晚上睡觉也会更舒服些。”
此时朱云怡脑海里都是日间之事,至于紫苏说了什么,她却没注意听。见紫苏端来了一个泡脚桶,她便浑浑噩噩地泡了个脚。
等她泡完脚后,竹沥姑姑又给她按了会儿摩。若是换作平时,朱云怡定会和竹沥姑姑探讨按摩的力度和手法,或是向她请教针刺、艾灸、刮痧等医疗之技。然而今晚朱云怡满腹心事,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事情。
等竹沥姑姑按摩完后,紫苏又给朱云怡热了一杯鲜牛乳。她知道朱云怡喜欢桂花的味道,故而还在热牛乳里加了一勺从苏州买来的桂花酱。
喝完热牛乳后,众人便服侍朱云怡休息了。
然而这晚朱云怡却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只要她一闭上双眼,便会想到日间之事。每每想到日间之事,她便觉得更加难以入眠,如此便形成了一个死循环。
到了三更左右,朱云怡因为实在是睡不着,故而便从床上起来了。
朱云怡的起床声惊醒了竹沥姑姑和朱砂,她们当然明白朱云怡为何会难以入眠。竹沥姑姑怕冻着朱云怡,急忙给她披上了一件披风,接着又叫醒了紫苏、蓝雪和青黛,吩咐她们快去烧几个火炉来,除此之外再给朱云怡准备一个取暖用的汤婆子。
朱云怡没理正在忙里忙外的紫苏、蓝雪和青黛,只是吩咐朱砂去庑房请郁且狂来自己房间。
“这么晚了,想来郁相公早已睡着了。”竹沥姑姑小声说道。
“不!他不可能睡得着!”朱云怡和朱砂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话刚说出口,朱砂便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于是她俏脸一红,然后嗫嚅道:“奴婢这就去请郁相公,请公主稍等片刻。”
说完话后,朱砂便迅速离开了。
没过多久,青黛便给朱云怡送来了一个精致的汤婆子。
还没等蓝雪和紫苏把火炉烧好,郁且狂和朱砂便已到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没睡着!”朱云怡无奈地笑了笑,说道。
“我也料定公主定然辗转不眠。”郁且狂也无奈地笑了笑,答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咱们俩也算是心意相通了。”
“倒算得上是心有灵犀、彼此相通。”朱云怡又无奈地笑了笑,调侃道。
郁且狂明白朱云怡也是在担心赵王的事儿,于是他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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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朱云怡开玩笑,而是开门见山地问道:“公主也是因为高燧哥哥之事才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朱云怡点了点头。
“我也是!”郁且狂叹了口气,答道。
虽说太子下令不能让皇帝知晓今日之事,但郁且狂和朱云怡仍旧放心不下赵王:他们既担心赵王还会继续感情用事,为他的将来担忧;又害怕此事会使东宫与赵王府之间的关系雪上加霜。虽说太子夫妇已明确表示既往不咎,但此事确实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谁能保证东宫的每个人都能毫无芥蒂?
“都说情深不殇,我早已和三哥说过他太过重情重义,最终也必将为情所累。果不其然,他不但为情所累,还犯下了今日的滔天大罪。哎,有情皆苦,自古使然。”朱云怡忍不住叹道。
郁且狂也叹了口气,轻声答道:“有情皆苦!有情皆苦!倘若高燧哥哥不那么重情重义,他也不会被人利用。然而倘若他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咱俩便不会与他如此要好了。”
朱云怡细细品味着郁且狂的话,觉得他说得极其在理,然而矛盾的是她又不希望赵王如此继续为情所累下去。
郁且狂和朱云怡你一言我一语,时而叹息,时而哀伤,却都没能想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
常言道无欲则刚,关心则乱,若是换作平时,郁且狂和朱云怡都是智计百出之人。然而当事情发生在他们最关心、最在意的人身上时,一向聪明的他们除了干着急外却束手无策了。
虽然一筹莫展,但两人均毫无睡意。
因为发生了今日之事,赵王派人给郁且狂送了话,说今晚不能与他相约城墙之上了。也正是因为赵王没来找郁且狂,他才能来朱云怡房间与其见面。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云怡忽然觉得自己手里的汤婆子有些凉了,于是她便让青黛去换一个新的来。
换好汤婆子后,青黛一边将其递给朱云怡,一边说道:“怪不得这汤婆子凉了,原来已经快到六更天了。”
郁且狂和朱云怡没想到时间居然过得那么快,听青黛说已快到六更天时,郁且狂便从坐着的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对朱云怡说道:“天快亮了,若是被人看到我在你这里,只怕流言蜚语立马就要传遍后宫了。高燧哥哥的事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得清、道得明的,常言道解铃还许系铃人、心病还需心药医,这些事情须得他过了心魔才行。我先走了,想来今天太子便要去找高燧哥哥谈话了。我放心不下高燧哥哥,担心他再次感情用事,若是方便的话,还请你带我去见见他。”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气?”朱云怡答道:“一宿没睡,凌晨时分最是困乏,快些回去休息会儿吧,说不定现在还能睡得着。我和你心意相通,也放心不下三哥。倘若大哥要去见三哥,我定会通知你。”
郁且狂本想和朱云怡说声谢谢,但话到嘴边又觉得道谢未免太过客气和生疏了,于是他朝朱云怡微微一笑,然后便离开了她的房间。
等郁且狂走后,竹沥姑姑和紫苏便走过来劝朱云怡休息会儿,然而躺到床上后,朱云怡却还是怎么也睡不着。
回到庑房后,郁且狂也躺到了床上。然而和朱云怡一样,他虽一宿未睡,但此刻满脑子都是和赵王有关的事儿,始终无法进入梦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