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诗云: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赵王和郁且狂本就满腔郁闷无人可说,此次好不容易遇到知己,再加上酒精的麻痹,两人越说越多,也越说越伤心。
郁且狂虽然醉了,但并未丧失理性。他知道自己此刻毕竟身处皇宫之中,不能让人发现自己的的真实身份。故而等到快要天亮时,他便辞别赵王,然后悄悄翻墙回了永宁宫。
此后几晚两人仍旧如当年那般于深夜时分偷偷翻墙出去,然后到城墙上喝酒聊天。只是此时朱高燧已贵为赵王,不必再像为质时那般去御酒坊偷酒。他知道郁且狂酷爱饮酒,因此除了朝鲜进贡的人参酒外,还会另外带上不少美酒,如竹叶青、鹤年酒、地黄酒、杜康酒、杏花村酒等。
郁且狂向来好饮,能在与好友把酒言欢的同时倾诉心事,此外又能倾听好友心声,自然令他自然喜不胜喜。
这样过了几日,转眼已是小年,新年也已将至。民间习俗小年这天要扫尘、祭灶,皇帝则要带领皇子皇孙和文武大臣到天坛举行祭天仪式。男子在外祭天,宫中女眷则在后宫祭拜灶王爷。虽然他们都是贵妇人,向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无需自己动手做饭。但太祖乃贫民出身,孝慈高皇后、先皇后和太子妃都认为创业不易,不该丢了简朴朴素的作风,因此每年小年时都会带领宫中女眷打扫阖宫宫殿,扫完后又都会庄严而郑重地祭拜灶王爷。
这一日汉王妃和赵王妃一大早便进宫帮太子妃处理杂务,不久众命妇也相继到了。汉王平日政务繁多,好不容易年下有相对清闲的时间,故而便把所有空闲的时间都拿去陪汉王妃了。汉王夫妇琴瑟和睦、相敬如宾,朱云怡只觉得汉王妃的脸上写满了幸福,甚至给人快要溢出来了的感觉。
与汉王妃的满脸幸福截然相反,赵王妃的脸上却写满了愁苦。朱云怡知这位嫂嫂对三哥一片真心,但三哥却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追念徐恬嫂嫂之上,因此两人只是徒有夫妻之名而已。朱云怡也明白今日是徐恬嫂嫂的冥诞,她在一大早时便给徐恬上了香、烧了纸。她想或许是三哥今日一味地悼念徐恬嫂嫂,才伤了沐爱荷嫂嫂的心。
沐爱荷乃大家闺秀,并非小肚鸡肠之人。只因今日赵王一味地在东篱亭悼念徐恬,迟迟不肯前往天坛祭天,沐爱荷迫不得已,才出言恳请赵王尽快去天坛,以免皇上生气。当时赵王正自伤心,见沐爱荷“多管闲事”,便忍不住对她发了火。发完火后,赵王又觉得十分后悔,于是急忙向沐爱荷道歉。
沐爱荷本无恶意,岂知赵王竟会对她发火。她在云南做郡主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岂知嫁入赵王府后竟过得百般不顺,与赵王的关系又不好,因此觉得十分委屈。
虽然心中委屈,但沐爱荷还是没忘记进宫扫尘祭灶。
朱云怡早已猜到沐爱荷的心事,于是趁得闲的空隙,她把沐爱荷叫到无人之处,然后拉着这位嫂嫂的手说了很多安慰的话。
沐爱荷明白赵王的心结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开的,又知朱云怡乃是一番好意,故而便骗她说自己没事。
朱云怡冰雪聪明,当然能看得出来赵王妃不过是强颜欢笑,但她也知解铃还许系铃人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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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唯一能让赵王妃开心的只有赵王,因此再宽慰了赵王妃几句后,两人便又回去祭灶了。
等祭灶完毕后,众命妇便各自退去了。朱云怡心想一家人聚少离多,便邀太子妃、汉王妃和赵王妃在永宁宫与自己和张贵妃共进晚餐。
太子妃、汉王妃和赵王妃欣然应了。
于是朱云怡让三位嫂嫂先去永宁宫歇息会儿,她则带着郁且狂、朱砂、竹沥姑姑等人到御膳房给众人做菜。
没过多久,朱云怡便做好了一大桌子美食。主食她做的是芋饼和熏面筋,另外又做了七道荤素搭配的菜,分别是鲈鱼脍、绣吹鹅、酒法白虾、冷切蹄花、清炒萝卜、酱醋白菜和芙蓉豆腐。
在回永宁宫的路上,朱云怡在路上见到了一株白梅。想到自己宫里还有一个青花瓷双耳瓶,把这些白梅插在青花瓷里倒也蓝白相间,极是好看,于是她便折了一些白梅带回了永宁宫。
回到永宁宫时,张贵妃、太子妃、汉王妃和赵王妃正在围着一个暖炉烤火说话。见赵王妃的神色欢愉了许多,朱云怡便也放心了。给四人请完安后,她先是把从路上折来的白梅插进了那个青花瓷双耳瓶里,然后又铺桌摆宴,邀请张贵妃、太子妃、汉王妃和赵王妃共进晚餐。
正当众人言笑晏晏之时,朱瞻基突然闯了进来。他满脸怒气,显然极为生气,同时还边走边骂道:“老虎不发威,他便当是病猫,今日小爷定要给他点苦头尝尝……”
太子妃明白皇家向来勾心斗角,因此一直教导朱瞻基要喜怒不形于色,以免被人看穿心事。见此刻朱瞻基不但怒气冲冲,甚至还破口大骂,太子妃立马打断了他:“瞻基,何事如此生气?”
朱云怡和朱瞻基开惯了玩笑,因而也笑道:“不知何事惹得咱们的皇太孙如此气急败坏?”
这次朱瞻基不再和朱云怡开玩笑,而是怒气冲冲地骂道:“是朱高燧……”
朱瞻基话还未说完,太子妃便沉着脸斥责道:“三叔!这般没大没小,成何体统?”
斥责完朱瞻基后,太子妃又歉然对沐爱荷说道:“万望王妃切勿介意,你孩子被我和太子惯得无法无天了。”
沐爱荷知道因为徐恬的事儿,赵王和东宫早已势同水火。朱瞻基身为皇太孙、太子的长子,自然也不喜赵王这个三叔,因此只是对太子妃笑了笑,说哪有长辈和晚辈计较之理。
谁知朱瞻基并不领情,只听他冷笑了一声,然后又怒道:“三婶无需这般虚情假意,东宫与赵王府不睦是人尽皆知的事儿。我朱瞻基虽然年轻,但也会拼死护住父亲。即便朱高燧背后有云南沐氏给他撑腰,我也丝毫不惧,难不成沐氏子弟都如此是非不分、黑白不辨?倘若沐氏助纣为虐,那可真是辱没祖宗威名了。”
说到后来时,朱瞻基又发出了声声冷笑。他双手紧握成拳,眼里仿佛要喷出怒火来似的。
虽说朱瞻基心中早已火冒三丈,又恨不得立马将赵王碎尸万段,但他明白赵王妃乃无辜之人,因此还是十分客气地称呼了沐爱荷一声“三婶”。
常言道知子莫若母,太子妃明白朱瞻基的性格,知道他不会轻易发火,也不是冲动暴躁,容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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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他人之人。沐氏世代镇守云南,势力十分强大,若非十分生气,朱瞻基也不至于对沐氏出言嘲讽。又想起朱瞻基适才曾说起“保护父亲”之类的话,敏觉得太子妃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她立马问朱瞻基:“发生了何事?你父亲呢?”
朱瞻基本就十分生气,听了太子妃得话后,他的怒气又增加了许多。不过他极讲礼仪,此时听到母亲问话,他便压住心中的怒气,然后恭敬地回答太子妃:“适才去天坛祭天时,朱高燧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谋刺父亲……”
这消息来得过于突然,以至于一直在专心听众人说话的郁且狂都被惊出了声。
太子妃何等警觉,刚听到郁且狂发出的声音,她那温和坚定而又精明机警的眼神立马扫到了郁且狂身上。
见发声者乃是一个“小太监”,但这个“小太监”的气质又卓尔不群,在众宫娥宦者中颇有鹤立鸡群之感,太子妃觉得有些意外。同时她又觉得这个“小太监”的面目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大脑飞速运转后,太子妃立马想到在南京皇宫时,她曾见过这个“小太监”。后来经过私下打听,得知他的名字叫郁且狂,与朱云怡关系非比寻常……
郁且狂明白以太子妃的聪明悟性,定然已经瞧出自己到底是谁,那么自己的身份便也就此暴露了。不过此时他无暇顾及太子妃,更关心的是赵王的情况以及太子的安危,于是他立马问朱瞻基:“太子殿下如何?千金之躯可有损伤?赵王殿下呢?皇上是否已知晓此事?”
问朱瞻基话时,郁且狂的声音已有些颤抖。
太子妃也正想问这些问题,见郁且狂说话简洁干练、直奔主题,毫不拖泥带水,太子妃隐隐觉得此人不容小觑。
朱瞻基的话太过振聋发聩,除了郁且狂和太子妃以外,朱云怡、张贵妃、汉王妃和赵王妃也觉得十分意外。沐爱荷是赵王的妻子,最为关心赵王,于是她也问道:“赵王……赵王怎会谋刺太子殿下?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朱瞻基怒道:“今日我和父亲随皇爷爷去天坛祭天。祭天仪式结束后,三……朱高燧那个狗贼便约父亲去无人之处,说是有些心里话想和父亲说。我知朱高燧向来视父亲为眼中钉、肉中刺,只怕他会伤害父亲,故而极力阻止。但父亲却和我说那个狗贼本性善良,让我不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后来又不听劝阻随他去了。初始我想狗贼就算再怎么胆大妄为,想来也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故而便听从了父亲的安排。然而许久后父亲却迟迟未归,我心中着急,便急忙前去寻找。古人言防人之心不可无,实在是最正确不过。等我找到父亲时,却发现那个狗贼正恩将仇报,举着一把长剑正往父亲刺去。父亲衣衫散乱,已毫无抵抗之力,唯有束手待毙……”
朱瞻基虽然生气,但把事件的经过描绘得十分清楚,郁且狂、朱云怡、太子妃、汉王妃、赵王妃、张贵妃等听者只觉得紧张得一颗心都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幸亏我及时赶到,阻止了那禽兽不如得狗贼,否贼父亲今日岂非成了他的剑下亡魂?”朱瞻基继续怒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