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她立马将目光投向了紫苏。
紫苏先是顿了顿,然后赔笑道:“不怕公主笑话,这首曲子是奴婢从永安宫学来的。”
听到“永安宫”三个字时,青黛的气便不打一处来,于是她立即喝道:“你去永安宫干嘛?难道你不知永安宫是咱们的死敌,黄怜那个小贱人更是多次欲置公主于死地吗?”
青黛极讨厌黄怜,故而虽然黄怜被封为怜昭仪,深受皇帝宠爱,但只要不单着她的面,青黛便总是直呼其名,有时甚至还会骂黄怜是“小贱人”。
朱云怡和郁且狂也很想知道答案,于是二人都直勾勾地盯着紫苏,想看看她要如何回答。
紫苏面不改色,见朱云怡、郁且狂、青黛和朱砂都在盯着自己,她便坦然答道:“奴婢自知怜昭仪与公主势同水火,亦知她曾多次加害公主,若非公主福大命大,早已被她所害,故而奴婢对永安宫也恨之入骨。只是奴婢对歌舞颇感兴趣,而怜昭仪又是宫中最能歌善舞之人,奴婢每每经过永安宫门外,都会听到里面传出的阵阵歌声或乐声,听得最多地便是这首《雉朝飞》。适才公主和郁相公也说了: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这首《雉朝飞》奴婢听得多了,自然记住了它的歌词与旋律,故而适才听郁相公弹起此曲,奴婢便不自觉地跟着哼了起来。”
朱云怡嘴上没说什么,心中却在想看来紫苏这个小妮子真不是等闲之辈,平时只道她寡言少语,殊不知竟如此能言善辩,看来先前是自己看走眼了。
听了紫苏的话后,一向心细的朱砂立即问道:“适才你也说了,永安宫与咱们势同水火。既然势同水火,本该互不来往才是,何故你又多次经过永安宫门外?”
“正是呢!快给我解释清楚!”青黛也立即附和道。
“两位姐姐且听我解释,”紫苏依旧面不改色:“入宫伺候公主之前,奴婢本在北平府一家酒楼打杂,故而对厨艺也略有了解。也正因此,皇上和贵妃娘娘才把奴婢赐给公主,好让公主在烹饪时有个可以使唤的丫鬟……”
“那又如何?”性急的青黛不愿听紫苏絮絮叨叨地说这些“没用”的东西,便打断了她的话。
“正因奴婢略通厨艺,故而每每公主在咱们宫里的小厨房烹饪时,使唤得最多的便是奴婢。”紫苏继续答道:“因小厨房的食材不是特别丰富,故而公主常派奴婢到御膳房取一些需要用到的食材,而从咱们永宁宫到御膳房需要经过永安宫。正因如此,奴婢才会多次经过永安宫门外。”
说完这些后,紫苏突然朝朱云怡跪了下来,然后哭着说道:“奴婢知道自从咱们离宫南下后,怜昭仪便对咱们的行踪了如指掌,因而公主怀疑她在咱们身边安插了眼线。奴婢虽不似朱砂姐姐和青黛姐姐般从小便在公主身边伺候,但公主对咱们下人恩重如山,奴婢岂能如此忘恩负义,干那种吃里扒外的勾当?今日误会已深,奴婢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既然如此,奴婢唯有……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话音刚落,紫苏立马便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飞快地朝对面的柱子撞去……
此事太过突然,等朱云怡回过神来,紫苏的头便快要撞到柱子上了……
朱云怡正要大呼“不要”时,忽然眼前白光一闪,一道白影飞速地朝柱子飞了过去。
正当朱云怡、青黛、朱砂和蓝雪都以为紫苏就要血溅当场时,却见原本飞速冲向柱子的她不再往前了。主仆四人定睛一看,只见一个宽袍大袖的男子已从背后拽住了紫苏,让她无法再自寻短见。
那个宽袍大袖的男子便是郁且狂!适才见紫苏想要自寻短见,他便从座位上飞速跃向紫苏,然后在千钧一发之际死死拽住了紫苏的后背,适才朱云怡所见的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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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影便是跃出去救紫苏的郁且狂。
见紫苏竟如此刚烈,若非郁且狂在此,她今日便要以死明志,朱云怡、朱砂和青黛均觉得十分愧疚。
蓝雪急忙过去搂住紫苏,并不停地安慰她。
“紫苏,实在抱歉,不曾想你如此刚烈!是我不好。”朱云怡满面愧疚地说道:“平日里我常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今晚却对你多番猜忌,险些害得你以死明志,是我不好。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盼你能原谅我。”
紧接着朱砂和青黛也先后站出来向紫苏道歉。
三人本以为紫苏不会轻易原谅她们,谁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后,紫苏便微笑着答道:“常言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公主和两位姐姐不过多留个份心而已,何错之有?更别说原谅不原谅之类的话了,奴婢本是贱命一条,能留在公主身边伺候已是万分幸运,即便此刻公主要奴婢立即赴死,奴婢也不敢有丝毫犹豫。奴婢这条贱命都是公主的,自然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更不敢记恨公主和两位姐姐。”
见紫苏如此大度,本就心中有愧的朱云怡、朱砂和青黛便更加内疚了,于是朱云怡先是好好安慰了紫苏一会儿,然后才吩咐蓝雪陪她回房休息。
紫苏似乎已经忘了适才发生的事,见朱云怡不再怀疑自己,她反而对主子千恩万谢,还说自己不累,可以继续伺候朱云怡吃饭。
紫苏越是表现得大度,朱云怡便越加内疚。为了减少心中的内疚之情,她便以主子的身份命令紫苏快去休息,说这里有青黛伺候就行,同时还吩咐蓝雪今晚好好陪陪紫苏。
迫不得已之下,紫苏只好退下了,蓝雪也跟着她退下了。
等紫苏和蓝雪退下后,朱云怡、朱砂和青黛主仆三人面面相觑,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心中均觉愧疚不已。
只有郁且狂未把此事放在心上,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朱云怡、朱砂和青黛后,他径直来到桌旁津津有味地吃起了火锅,也不理会一旁的朱云怡,似乎早已忘了适才之事。
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朱云怡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她想今晚若是只有自己主仆几人在场,那紫苏岂非已经命丧黄泉。每每想到紫苏适才的刚烈与决绝时,朱云怡内心的愧疚之情便又多了一分。
虽然紫苏被郁且狂救了下来,还大方地表示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但将心比心一想,朱云怡便明白自己的妄加猜忌定会大大伤了忠仆紫苏的心,即便她嘴上不说,但私下定会觉得心寒。想到这里,朱云怡便决定让朱砂去陪陪紫苏,同时再好好劝劝她,顺便向她表达自己的歉意。
朱云怡和朱砂、青黛自幼一起长大,虽然名为主仆,然则实同姐妹,三人对彼此的性情也十分熟悉。朱云怡知道朱砂虽然外表清冷、不喜言语,但内心极为细腻,又格外善解人意,最能劝得了人。而青黛是个直性子,天真烂漫、毫无心机、爱憎分明。二者相比之下,显然派朱砂去劝慰和陪伴紫苏更好一些。
和朱云怡一样,因为适才对紫苏多加猜疑而导致她以死明志,朱砂和青黛也感到内疚不已。在蓝雪和紫苏退下后,她二人心中便有了去陪伴紫苏并向她道歉的想法,只因朱云怡需要伺候,她们才未退下。此刻听了朱云怡的话后,朱砂和青黛大喜,于是朱砂立马便去紫苏房中陪她了。
青黛明白自己说话不知轻重,此刻若去安慰紫苏只怕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倒不如让心细如尘的朱砂去的好。况且朱云怡也需要有人伺候,故而她便请求朱砂多多安慰安慰紫苏,并代自己好好向她道个歉。
等朱砂退下后,朱云怡和青黛又开始面面相觑了。
随着更多适才煮如锅中,菊花暖锅的香气愈加四散开来,甚至盖过了腊梅和红梅的清香。
然而此刻朱云怡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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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无心饮食,她只是呆呆地坐着,心中五味杂陈。
就在此时,正在一旁大快朵颐的郁且狂忽然笑着邀请朱云怡:“公主为这菊花暖锅忙活了大半天,此刻它正香气四溢,公主不准备尝尝吗?”
朱云怡哪有心情再享受美味,于是她摇了摇头。
郁且狂大笑几声,说道:“美味当前,竟然有人无动于衷,怪哉!怪哉!”然后他又给自己倒了一大碗菊花酒,一饮而尽后心满意足地赞道:“好酒!好酒!”
青黛的心情本就不好,见郁且狂如此表现,她便找到了了撒气口,于是她立即大声骂道:“你救了紫苏,自然心中得意!可紫苏却是因为我们的猜忌才要以死明志,倘若你是我们,还会有心情大碗喝酒、大快朵颐?”
郁且狂又喝了一大碗酒,然后看着青黛笑问道:“不知青黛姑娘可否听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句话?”
“自然听过!”青黛不耐烦地答道。
喝了口枸杞菊花紫米粥后,郁且狂又笑着说道:“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但有时耳听确实可能为虚,眼见却不一定为实。”
青黛只道郁且狂又在卖关子,便啐了他一口,没再理会他。
郁且狂也不生气,只是继续兴高采烈地吃着菊花暖锅。
朱云怡一直在想适才之事,故而也没注意听郁且狂的话。
她之所以会怀疑紫苏,便是因为紫苏懂得那首失传已久的《雉朝飞》。当时宁王给朱云怡送《神秘曲谱》时,曾告诉过她此书尚未公之于众,得此书者唯有黄怜、三哥和她三个人。而朱云怡也早已怀疑黄怜在自己身边安插了眼线,否则不可能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因而听闻紫苏竟知《雉朝飞》时,朱云怡立马想到她便是永安宫黄怜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否则她又从哪里接触到这首失传已久的《雉朝飞》?因为紫苏毕竟是内宫奴婢,不可能有机会从三哥和宁王皇叔那里学会此曲,而自己又从未当着她的面弹过此曲,那本《神秘曲谱》也被自己好好保存着,从未让她看过,因而唯一的解释便只有一个:即她从永安宫黄怜那里学到了这首《雉朝飞》。
而永安宫与朱云怡向来势同水火,黄怜又是极其小心眼之人,若非两人关系特殊,她绝不可能教紫苏弹这首《雉朝飞》,更不可能将歌词告诉紫苏。
正因如此,朱云怡才怀疑紫苏便是永安宫的人,才会如适才那般对她。倘若知道是个误会,朱云怡定不会这样怀疑忠心耿耿伺候自己的丫鬟。
因为心事极重,朱云怡和青黛依旧没有说话,郁且狂也依旧在一旁大快朵颐。
酒足饭饱之后,郁且狂站起来揉了揉肚子,笑着说道:“公主的厨艺确实举世无双,郁某这肚子也跟着享福,妙哉!妙哉!”
朱云怡和青黛都没理郁且狂,只是各自在回想今晚的事儿。
见朱云怡和青黛不理自己,郁且狂便笑着说道:“酒已足,饭已饱,郁某也该告辞了!公主也早些休息吧!”
听郁且狂说要走,朱云怡也不挽留,只是站起来准备送他出去。
“不必送了!”郁且狂哈哈一笑,顺手拿起喝剩下的那半壶菊花酒后便飘然出门了。
此时房外正在下雪,郁且狂也不打伞,只是一边往嘴里倒酒,一边在雪中飘然而去。
正想追上去给他送伞时,朱云怡忽然听见风雪中的郁且狂大声说道:“眼见不一定为实!公主早些休息吧,不必自寻烦恼。”
朱云怡觉得郁且狂此话不像随口而来之语,便忍不住心想此话到底何意,不知不觉间脚步也慢了下来。等她回过神来,郁且狂早已出了永宁宫。雪地上尚且留有郁且狂离去时的脚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菊花酒的香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