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马儿越来越近,众人才发现原来只是虚惊一场:马背上的人穿着银灰色道袍,容貌甚是俊逸,便是郁府二公子郁且狂。
见来者是郁且狂后,鱼姨娘、吕姨娘和徐云怡主仆才松了口气。
来到众人身边后,郁且狂便勒住了马,然后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徐姑娘,一切可好?”刚跃下马背,郁且狂便急道。
徐云怡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答道:“都好!多亏了梅……多亏了贵府的两位姨娘,否则云怡定难离开贵府。”
徐云怡习惯了称鱼、吕二人为“梅娘娘”和“清娘娘”,一时之间难以改过口来。不过想到她二人现在毕竟是郁万贯的姨娘,而郁且狂也未必知道她们的真实身份,故而徐云怡还是没把“梅娘娘”和“清娘娘”喊出口来。
吕姨娘较为胆小,她怕郁万贯派人追来,便问郁且狂:“二公子,老爷发现徐云怡被救走了吗?他可派人来追了?”
“姨娘恕罪,打徐姑娘跟随您们出厢房起,且狂便一直悄悄跟着您们身后,因而不知父亲是否发现了此事。”郁且狂歉然答道。
“相公打厢房起便一直跟着我们?”徐云怡奇道。
郁且狂笑了笑,说起了事情的经过。原来当鱼、吕二人骗厢房外的守卫们喝下了蒙汗药的女儿红时,郁且狂正躲在厢房外的那棵大树上。因为大树葱密,鱼、吕二人和守卫们都没发现郁且狂。从树上见鱼、吕两位姨娘邀众守卫喝酒时,郁且狂便想她俩肯定另有目的。果然喝了酒后,守卫们便被迷晕了。
这时郁且狂已猜到鱼、吕两位姨娘的目标是厢房里的徐云怡,只是他想不明白二人与徐云怡非亲非故,为何要用女儿红迷晕厢房外的守卫。
郁且狂与鱼、吕二人素无来往,加之不喜鱼姨娘的放荡性子,他更是刻意远离二人,故而当然不会知道鱼姨娘和吕姨娘便是“鱼吕之乱”时的鱼贵人和吕美人,更不知道徐云怡和她俩还有过不一样的交集。
为了不打草惊蛇,郁且狂决定按兵不动,先看看鱼姨娘和吕姨娘想干什么,之后再做打算。于是他先是在树上看着鱼、吕二人敲门,等她们进入房里后,郁且狂便轻轻地从树上跳了下来,然后来到窗边偷听房内的对话。
听到鱼、吕两位姨娘在门外说“昔日共处南京皇宫”这样的话时,郁且狂立马觉得十分疑惑。他早已知晓徐云怡的身份,知道她早些年一直住在南京皇宫,直到两年前皇帝迁都北京后才随之北上。倘若鱼、吕两位姨娘真的曾和徐云怡一起住在南京皇宫,那她们当年为何能住进皇宫?又是以何种身份住在皇宫的?
就在这时,郁且狂突然想起鱼、吕两位姨娘是在三年前进入郁府的,而三年前恰好发生了“鱼吕之乱”……
郁且狂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在心里暗想倘若一切真如自己所料,那父亲……
然而郁且狂来不及再想这个问题,因为他又听到鱼姨娘和吕姨娘说方伯伯、丘雁兄和青鸳妹妹即将赶到南京,太子妃、汉王、高燧哥哥和王妃嫂嫂也已离京南下,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建文帝也不日便能抵达南京……
郁且狂越想越惊,隐约觉得父亲在下一盘很大很大的棋,徐云怡便是他最重要的那颗棋子。而自己和且痕也是他众多棋子中的一颗,只是没有徐云怡那么重要。
后来在窗外见徐云怡、朱砂、青黛和白芷换上了丫鬟的衣服,而后跟随鱼姨娘和吕姨娘出了郁府,期间郁且狂一直悄悄跟着众人身后。出了大门之后,鱼姨娘、吕姨娘、徐云怡、朱砂、青黛和白芷都上了马车。等车夫催动马车后,郁且狂便一直骑着马跟在后面。
因为拉两辆车的都是鱼姨娘和吕姨娘事先挑好的骏马,不但力气极大,而且速度也很快,而郁且狂的却只是一般的马儿,速度远远不及那两匹好马,所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以直到此刻他才赶上众人。
听郁且狂说完这些后,徐云怡心中升起一个疑问,于是她问郁且狂:“冬来夜晚寒风刺骨,相公为何不在自己房中休息,却要爬到厢房外面的大树上?”
郁且狂仰天一笑,说他是习武之人,而习武者需得十分重视轻功。为了练好自己的轻功,他每晚都会练习纵跃上树。因为厢房外的那棵大树又高又大,用来练习轻功最为合适,故而他便选择了用那棵树练习。练习了一百多次后,他觉得有些累了,便决定在树上休息会儿。也正是在树上休息时,他看到鱼姨娘和吕姨娘迷晕众守卫的经过。
为了让徐云怡相信自己的话,郁且狂还说习武贵在勤奋和坚持。虽说做不到闻鸡起舞,但每天的练习却是必不可少的。
其实郁且狂没说实话,自从徐云怡被掳至郁府后,郁且狂怕父亲加害与她,故而每晚都会藏在徐云怡的房外,心想若是父亲真要暗害徐云怡,那么自己还可以立马相救。在客房没走水前,郁且狂每晚都藏身于房顶。客房走水后,徐云怡搬到了厢房。打徐云怡搬到厢房后,郁且狂又一直藏身于厢房外的那棵大树上。好在他轻功很好,心思又格外缜密,故而守卫们始终未曾发现他的踪迹。
徐云怡被掳至郁府已有五十余日,这些日子郁且狂每夜都在默默保护着徐云怡,从未有一夜缺席。即便是晚秋时节下着秋雨、即便入冬后寒风刺骨,即便在客房走水和厢房遇刺时受了伤,郁且狂也不敢偷懒。尤其是客房走水后,郁且狂已确定此事乃是父亲所为,但他又实在猜不透父亲的心思,只恐父亲在夜深人静时派人伤害徐云怡,所以他便每晚都藏在那棵大树上,并紧紧盯着客房内外的一草一木。
郁且狂的话可谓破绽百出,聪明如徐云怡,岂能想不到他在有意隐瞒自己的付出。徐云怡知道今夜定然不是巧合,说不定郁且狂每晚都在默默保护着自己,心中觉得又温暖又感动,不知何时已泪眼朦胧。
见徐云怡变得泪眼朦胧,一向不拘小节的郁且狂突然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在徐云怡所有的丫鬟中,青黛最为护主。见徐云怡的眼里突然多了泪水,青黛还以为她是被寒风吹到了眼睛,于是急忙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并披在徐云怡身上,然后轻声劝道:“小姐,眼看就要日出了,而日出前后是一天中最冷之时,您多穿点。但寒风吹到您的眼里,把您的眼泪都吹了出来,这我可就没法子了,只得委屈您先忍一忍了。”
鱼姨娘性情放荡,但对男女之事也最为敏感,她极其无奈地白了青黛一眼,而后笑着调侃道:“青黛姑娘,你家主子不是被风吹了。而是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青黛没怎么读过《诗经》,故而不知道鱼姨娘口中的“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是什么意思,然而徐云怡却早已羞红了脸。
见徐云怡适才还是泪眼朦胧的模样,此刻脸颊又变得通红,青黛感到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她问徐云怡:“小姐,梅贵人说的什么君子、什么喜什么的是什么意思呀?”
青黛不问还好,问了之后,徐云怡的脸更加红了。
郁且狂自然知道鱼姨娘口中的“君子”指的是谁,也明白徐云怡为何“云胡不喜”。只是他虽生性不拘小节,但面对男女之情时,还是觉得有些难为情。况且徐云怡实在过于优秀:试问世间又有几个女子能如徐云怡一般?因而郁且狂倒是有些担心自己这个浪子会玷污了徐云怡。
见徐云怡一反常态,神色变得格外扭捏,且迟迟不肯回答自己的问题,青黛只好向一旁的朱砂请教:“朱砂姐姐,那句话到底何意呀?小姐不肯和我说。”
朱砂的性子有些像徐云怡,只是为人更加清冷,话也比徐云怡少得多。她也是喜好读书之人,亦喜欢在诗词歌赋上下功夫。这句“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是《诗经》里非常有名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一句,朱砂自然知道。只是她见徐云怡的脸越来越红,而郁且狂也有些难为情,她关心徐云怡,也在意郁且狂,故而便摇着头对青黛说道:“青黛,别再问了!”
青黛和朱砂自幼便开始伺候徐云怡,三人名为主仆,实则更像一起长大的亲姐妹。青黛对朱砂的性子极为了解,知道她比自己更顾全大局,也明白她比自己懂事得多。故而虽然心中还是疑惑,但听了朱砂的话后,青黛便不再继续追问了。
一旁的鱼姨娘见此情形,便笑着调侃道:“告子曰:食色性也。既是有美一人,清扬婉兮,便不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了。”
说这话的时候,鱼姨娘时而看着徐云怡,时而看着郁且狂,满脸都是笑容。
徐云怡毕竟是个女孩儿,平时又极少有人和她谈论男女之爱,故而一向孤傲绝世的她此刻竟害羞得不敢抬起头来,更别说与别人说话了。郁且狂虽然年龄不小,也和严无珠有过一段感情,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鱼姨娘见两人都感到不好意思,便又继续说道道:“公主,虽说您不是我看着长大的,但咱们在宫中相处多年,整个皇宫唯有您不拜高踩低,看人从无高低贵贱之分,人品自然是无人能及。再说您那天仙般的容貌,试问多少人间庸脂俗粉能在您面前显摆自己的美貌?再说您出身高贵又博学多识,琴、棋、书、画、诗、酒、花、茶、香、医、厨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自然是四海八荒第一人。”
说完这些后,鱼姨娘又嘻嘻嘻地看着郁且狂,“再说二公子,二公子虽是商人之子,地位远不如公主您尊贵。但您是最不看重出身的,记得当年我和棋儿妹妹因为出身卑贱而自惭形秽,那时您说英雄不问出处,劝我俩不必顾影自怜。公主尚且可以与我等卑微之人相处,更别说二公子了。再说二公子相貌堂堂,可谓一表人才,连我这种半老徐娘看了都会脸红心跳,更别说公主这般的妙龄少女了。这三年来我也一直在观察二公子,见他虽和府中诸人关系不好,但事父极孝、对兄极恭、待弟极友,也未因为是主子而欺凌下人。只要剥茧抽丝,便会发现他其实也是性情中人。”
说完这些后,鱼姨娘突然神秘一笑,而后又调侃道:“既是郎才女貌,可谓天作之合,两位何不羡煞旁人?”
听完鱼姨娘的话后,青黛已大概猜到“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了徐云怡为何会羞红了脸。但她同时也想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儿,故而便严肃地对鱼姨娘说道:“贵人,说话注意些!我家小姐姓徐,别口无遮拦!”
鱼姨娘刚要回答青黛的话时,郁且狂抢先一步说道:“其实郁某早已知道徐姑娘的真实身份!”
听了郁且狂的话后,徐云怡才终于抬起了头,“哦?相公知道了?”
和郁且狂四目相对时,徐云怡的脸又红了起来。
“正是!”郁且狂答道:“姑娘其实不姓徐,而是姓朱!姑娘不叫徐云怡,而叫朱云怡。这些日子来姑娘都在以假身份示人,令尊并非往来京师与塞外做皮毛买卖的生意人,而是当今九五之尊的天子!姑娘也并非商家小姐,而是大明的雅宁公主!”
青黛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郁且狂,心想一路上自己和徐云怡从未露出破绽,钟叔、荀伯、竹沥姑姑、朱砂、蓝雪、紫苏和白芷也一直密切配合着徐云怡演戏,好让外人都以为徐云怡只是一个到外出探亲的商人之女。正因为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毫无破绽,青黛才好奇郁且狂到底是如何猜到徐云怡的真实身份的。
“雅宁公主闺名云怡,乃当今天子与已故先皇后的幼女,封号雅宁,自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因为是老来得女,皇上更是对公主极尽宠爱。”郁且狂又说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