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荀叔的禀告后,徐云怡缓缓下了马车。
芙蓉浦与木樨坞不同,木樨坞只有几间茅房,芙蓉浦却横亘着一座白墙黛瓦的大庄子。即使在高墙之外,也能看到庄子里面的飞檐峭壁。
庄子大门的正上方挂着一块牌匾,牌匾上写着“净友庄”三个遒劲健秀的大字。
净友庄位于太湖之滨,处于一个较小的半岛之上,三面环水,四周遍植垂柳。因为此时已是深秋,大部分垂柳已然落叶,只有少数稀稀落落的柳叶仍赖着树枝不走。一层厚厚的落叶铺在地面上,或许是因为许久未扫,空气中已然多了些腐湿的味道。庄子的左、右、后三面紧连太湖,湖里挤满了枯败的荷叶及莲蓬,显得格外苍凉。
“荀叔,递上名帖!”徐云怡吩咐道。
吩咐荀叔的同时,徐云怡也没忘了提醒他:“庄子主人是鄂国公后人,须得谦恭有礼。”
躬身答了个“是”后,荀叔就去敲门了。
荀叔敲门的同时,竹沥姑姑皱着眉头问徐云怡:“小姐确定鄂国公后人住在这庄子里吗?看这庄子四周,奴婢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和竹沥姑姑一样,徐云怡也有种不好的预感。“当年和父亲谈论豪放诗风时,他老人家说除了声名卓著的东坡词外,本朝鄂国公《龙游道中》的字里行间也尽显英雄豪气。为使我印象深刻,父亲还让我反复观摩鄂国公亲手所书的《龙游道中》手稿。鄂国公的字笔力劲挺,正如他英雄气概。”说着她指了指牌匾,“这‘净友庄’三个字遒劲健秀,和《龙游道中》的字迹极像,应该也是鄂国公所写。芙蓉浦主人乃是鄂国公后人,净友庄牌匾上的字又是鄂国公所写,因此庄子之主应该就是芙蓉浦主人。”
虽然觉得徐云怡说得也有道理,竹沥姑姑却仍皱着眉头,“话虽如此,可这庄子四周凋敝荒败,不像大户人家该有的样子。”
徐云怡也有同感,这让她想起了一个月前的木樨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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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黛也感觉到了异常,于是她对徐云怡说道:“小姐,您说这次会不会还和木樨坞一样?”
徐云怡紧紧皱着眉头,并不答话。
“青黛,你总是乌鸦嘴!”不想让徐云怡失望的朱砂宽慰道:“小姐,您别听青黛胡说。咱们一路风尘仆仆,从京师到清平卫,又从清平卫到苏州府,俗话说皇天不负有心人,看在如此赤诚的份上,老天爷是不会让咱们失望的。”
虽然明白朱砂只是在宽慰自己,但徐云怡还是感激地冲她笑了笑。
然而事实并不会因为朱砂的善意宽慰而改变——不管荀叔如何敲门,庄子里始终没人来开门。
敲了十多次后,荀叔退回到眉头紧皱的徐云怡身边,朝她摇了摇头。
“小姐,您别灰心,近几日秋高气爽,或许是庄子的主人外出秋游了,才没听到荀叔的敲门声。”朱砂又轻声安慰道。
虽然内心无比失落,徐云怡还是努力给朱砂挤出了一个笑容。
“小姐,这座庄子的墙也不甚高,属下飞檐走壁惯了,不如由属下进去探个究竟?”一直未开口的钟叔上前说道。
徐云怡摇了摇头,答道:“不可!还是先在门口等等吧,鄂国公乃我朝开国功臣,一生忠心耿耿,驰骋疆场数十年,于我大明有汗马功劳。倘若净友庄的主人真是鄂国公后人,咱们擅自进庄,非但对主人不恭,更是对鄂国公的极大不敬。既是登门拜访,咱们便在门口等会儿吧。”
躬身领命后,钟叔到湖边找来一大块石头,让徐云怡坐在上面休息会儿。
徐云怡在石头上坐了将近一个时辰,期间荀叔去敲了五次门,每次都无人应答。
朱砂一直在一旁观察着徐云怡的表情,见徐云怡表现得越来越失望,她便指着远处的太湖说道:“这个庄子的主人可真会选位置,这里三面环水,遍植垂柳,湖里又都是荷花。若是盛夏时分,折些柳枝戴在头上,再荡着小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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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深处摘些新鲜荷叶、荷花或者莲蓬做菜,真可谓人间一大乐事。”
朱砂话音刚落,竹沥姑姑也笑着附和道:“周邦彦的《苏幕遮》有词‘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又说‘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先前初读此词时,奴婢还道人间何来如此仙境安逸事,待得今日来到这里,奴婢才算见识了。这折柳摘花是一番趣事,荡舟采莲又是一番趣事,此外还能用荷叶、荷花和莲子做些荷叶糯米鸡、荷叶东坡肉、枸杞荷花鱼头汤、荷花里脊肉、莲子百合粥、银耳莲子羹之类的美食,秋冬时节又可挖藕做菜,真乃人间仙境。”
青黛听出了朱砂和竹沥姑姑在用乐事和美食逗徐云怡开心,于是她也跟着说道:“是啊!是啊!在家里时常吃小姐做的山药莲子桂花汤,这道菜清香软糯,直到现在奴婢还觉得口齿留香。除了山药莲子桂花汤,小姐做的荷叶糯米鸡、乳鸽炙荷花、糖醋藕丁、玫瑰糯米藕和茄汁藕丝也无人可敌。这次来到江南,奴婢又可大饱口福了。”
徐云怡知道竹沥姑姑、朱砂和青黛其实是在故意逗自己开心,但她对她们口中的乐事和美食却无抵抗力。“幼时随三嫂读诗时,印象最深的便是易安居士在《如梦令》里所写的‘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两句,当年在南京时,我被锁在高墙大院之内,无法领略到真正的水乡荡舟之感,搬到北平后更无太多江河湖泊。今日来到太湖之滨,才觉得在江南水乡荡舟采莲确实有趣。若能摘些荷花、荷叶和莲藕做荷花宴、荷叶宴和莲藕宴,那便再好不过。”
谈到美食时,徐云怡原本低落的语调开始兴奋起来,脸上也多了些兴奋之色。
见徐云怡开心了些,竹沥姑姑、朱砂和青黛也都感到十分高兴,于是她们便和徐云怡谈论起了用荷花、荷叶和莲藕做成的美食。
欢乐不觉时光过,不知不觉间,徐云怡等人已经谈论了将近一个时辰的美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