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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音少,弦断有谁听(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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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且狂呆呆地看着断了的琴弦,久久不语。

“小姐平日里最爱弹这把清平乐琴,哎,可惜了。”青黛充满惋惜的话语让郁且狂回过神来。

“抱歉,徐姑娘!”郁且狂小声说道。

徐云怡没对郁且狂的道歉做出任何回应,而是小声地自言自语:“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郁且狂英俊的脸上挤出一个苍凉的微笑,也小声地自言自语:“是啊,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徐云怡见他笑得勉强,便安慰道:“虽说‘若有知音见采,不辞遍唱阳春’,但孤独终究是人生常态。觅得知音固然可喜,然而古话也说了知己难求,所以也无须过多感慨。”

听了徐云怡的话后,郁且狂微微一笑,觉得她的话的确不错。

郁且狂的确是个“善变”的人,谁也没料到他的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徐姑娘清早来此,想来不只是为了在下的一句‘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吧?”

徐云怡早就料到自己的心事会被郁且狂看穿,便笑了笑,而后答道:“我已抱琴而来,相公却说我另有所图,未免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好一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哈哈一笑后,郁且狂突然直视起了徐云怡的眼睛,然后冷笑道:“若我执意认为姑娘另有所图呢?”

徐云怡丝毫不怕,继续说道:“莫不是相公的酒还没醒?”

“郁某清醒得很,姑娘不必岔开话题!”郁且狂似乎会读心术一样,总是能看穿徐云怡的心理。

这次徐云怡没再回应郁且狂,转而吩咐身边的朱砂和青黛,让她们去采一些野菊花和桂花。

“小姐,要野菊花和桂花干嘛呀?”青黛好奇地问道。

“拿去制百花香,再做个菊花枕。”徐云怡答道。

“百花香?”青黛仍然有些疑惑,“小姐是指咱们从今年春天就开始制作的百花香?”

徐云怡点了点头。

青黛吐了吐舌头,说道:“制这百花香可真费时耗力。”

“那是自然!制作百花香步骤繁多、工艺复杂,据前元《居家必用事类全集》载:用篱头烂竹片穰劈作片子,遇四时花开时,摘花头与竹片层层相间,装在薄白瓷器内至满,油单纸封,蒸笼上蒸一时许,经宿,去旧花,再摘新花,依上蒸三次。自春首至岁终,但有香花依上蒸,焚之,极风韵可爱。咱们已经摘了春日的樱、桃、杏、梨、素馨、牡丹、芍药、杜鹃等四十四种花儿,夏日的芙蕖、扶桑、木槿等三十三种花儿制作百花香,如今虽然身在外地,但也不能停止制作该香,否则便前功尽弃了!”徐云怡答道。

说完后,徐云怡看了看一旁不知所云的郁且狂,故意对他说道:“有人以己度人,我们明明是如约而来,却偏要说是另有所图。这山上的桂花和野菊花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采摘几束算不上是另有所图吧?”

郁且狂知道徐云怡是在讽刺自己,也知道她是在借眼前的野菊花和桂花岔开话题,便决定借力打力,于是他问道:“只知道姑娘饱读诗书、精通医道,难不成对香道也有涉猎?”

徐云怡还没回答,在一旁摘花的青黛便抢着答道:“何止只有香道?我家老爷称小姐为‘十一绝’,郁相公知道是哪‘十一绝’吗?”

“倒要请教!”郁且狂好奇地说道。

青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郁且狂:“你可知道何为‘八雅’?”

“自然知道,所谓‘八雅’,即琴、棋、书、画、诗、酒、花、茶。”郁且狂答道。

“算你聪明!”青黛继续说道:“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诗酒花茶,我家小姐无不精通。另外我家小姐还熟知医道,你是知道的。除此之外,小姐亦擅长香道。说起香道,这可不得了,你是穷地方小家子出身的,没见过世面,不知道弹琴时要焚香、泡茶时要焚香、房间里要焚香,另外衣服要熏香、沐浴后要熏香,随身还要佩戴香囊,这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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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要制作香料吗?之所以要采集菊花和桂花,便是要拿去制适才所谈到的‘百花香’!可惜百花香的制作需要从年头到年尾,若是几天便能制好,我一定给你一些,让你开开眼界。不过虽然还没制成百花香,但我们却带了小姐自制的熏华香、木樨香、江南宫中香和鹅梨帐中香,若有机会,一定给你闻闻。”言语之中皆是满满的自豪与得意。

等青黛滔滔不绝地讲完,郁且狂才笑着问道:“姑娘说你家小姐被称为‘十一绝’,但不知道除了适才所谈到的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医、香外,还有哪一绝?”

青黛更加自豪了,笑眯眯地答道:“剩余一绝便是厨艺,我家小姐的厨艺,那可是连皇宫的御厨都望尘莫及的?”

“哦?徐小姐还和皇宫的御厨比试过?”郁且狂又问道。

“那是自然!那些御厨……”

“青黛!快些采你的花!”朱砂的呵责硬生生打断了青黛的话。

青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向郁且狂透露了不少徐云怡的隐私,于是他急忙说道:“你快忘了适才所听到的一切,我都是骗你的。”

郁且狂笑着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得意。

过了一会儿,郁且狂又问徐云怡:“听姑娘所言,除了百花香外,还要作什么菊枕?”

徐云怡只是简单地回答了一个“嗯”,她觉得郁且狂这个人很复杂,有时候侠义心肠,有时候让人感觉可怜,有时候却喜怒无常,甚至还会算计别人,适才套青黛的话便是最好的说明。因此她不愿和他多言,只是简单地回答了一个“嗯”。

“倒要请教?”郁且狂仿佛已经忘了适才的一切,又满脸堆笑地对徐云怡说道。

徐云怡见别人已经开口请教了,也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便答道:“前几日看《山家清供》一书时,偶见里面有‘秋采山甘菊花,贮以红棋布囊,作枕用,能清头目,去邪秽’的记载,想到家父常年劳累,夜间难以入睡,又患有风疾,便想采些野菊花,晒干后给他老人家做个菊枕。”

“姑娘心系令尊,孝心可嘉!”郁且狂说道,脸上挂着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

“家父养育之恩,我无以为报,所能做的便只有为他老人家做些药膳,或是帮他调养身体,只希望他老人家能长命百岁。”徐云怡答道,语气很真诚。

郁且狂不再答话,他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徐云怡的身份,不能完全确定她是好人还是坏人,但是他能确定徐云怡是真的孝敬父母。

“可惜父亲从来只把我当做可有可无的人,大哥视我为威胁,三弟更是处心积虑想除掉我。听说父亲还有过个小妹,可惜小时候便被人偷走了,否则说不定和我很亲密呢。哎,世界之大,却没人视我为亲人。”郁且狂心里想到。

心里的悲伤很快就表现在了郁且狂的脸上,他解下腰间负着的酒葫芦,拔开塞子喝了口闷酒,心里感觉不甚悲凉。

徐云怡却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因为被郁且狂看穿了心思,徐云怡多少有些心虚,所以之后她没再直视郁且狂。

等青黛和朱砂摘好花后,徐云怡便和郁且狂道别了。

道完别后,她便带着竹沥姑姑、朱砂、青黛和荀叔走了。

刚走出几步,徐云怡听到身后的郁且狂笑着说道:“姑娘和在下真是同类人!”

徐云怡听他话里有话,便停住脚步,转头问道:“相公所言何意?”

郁且狂又露出了那个耐人寻味的笑容,说道:“难道不是吗?郁某之所以留下‘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的话,约姑娘来此,所图就是试探姑娘。而姑娘肯赴约前来,恐怕也并非只是单纯地摘些花儿吧?姑娘之意,更多的也是试探在下吧?咱俩都在互相试探对方,不是同类人又是什么?”

徐云怡心想郁且狂所言不假,自己之所以赴约来此,的确有试探他的意思,但听他言外之意,已将自己当做一个玩弄心思之人。想到此处,徐云怡有些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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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冷冷地回答道:“我向来欣赏坦荡之人,今早前来,的确有试探之意。但相公却认为我只此一目的,所谓摘花不过是个借口。之前以为你是个孤独之人,是因为曲高和寡而孤独,谁知却也逃不脱由己度人的心态。由此看来,你也不过是个俗人而已,不值得我花时间结交。”

话音刚落,徐云怡便径直走了,没再理会郁且狂。

竹沥姑姑、朱砂、青黛和荀叔也跟着徐云怡走了,留下郁且狂在空荡荡的木樨坞里沉思徐云怡说的话。

在回去的路上,徐云怡没有说话,因为她有些生气。

回到客栈后,见徐云怡还是不太开心,青黛便指着自己的脑子对她说道:“小姐,那个姓郁的喜怒无常,只怕是这里有问题,您是千金之躯,不值得为这种人而影响情绪。”

竹沥姑姑也从中看到了一些东西,便拉着徐云怡的手说道:“小姐,萍水相逢而已,不值得多想多思。虽说郁相公对我们有救命之恩,但奴婢总觉得他是故意为之。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的目标是太祖爷留下的宝物,其余皆可视若无物。”

竹沥姑姑的话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让徐云怡瞬间想通了。回想起和郁且狂相识以来的经历,虽然他对自己曾有两次相救之恩,但就像竹沥姑姑说的,徐云怡总感觉是他故意设计的圈套。此外郁且狂性格古怪,看起来的确不是好人。

想到此处,徐云怡忽然觉得豁然开朗。

找到木樨坞的东西后,徐云怡在清平卫只剩下最后一个任务了——找一些苗绣,回去给母亲制作云肩。

辞别父母时,徐云怡用的就是这个借口。她告诉父亲要来清平卫找一些苗族刺绣的绣片,准备回家后将这些绣片缝在云肩上,为母亲制作一件别样的云肩。这样云肩的布料是蜀地的浣花锦,刺绣是贵州的苗绣,而绣片又是自己亲手缝上去的,既珍贵,又别致,还代表了女儿对母亲的一番心意。

从客栈到木樨坞并不是特别近,来回一趟后,徐云怡感到有些饥饿,就让紫苏送一些吃的来。

不一会儿后,紫苏端着几样精致的小菜上来了——都是徐云怡喜欢吃的,分别是剪花馒头、芙蓉蛋、白米粥和蘑菇煨鸡。

徐云怡的饭量很小,虽然感觉饥饿,但她却没吃多少。

吃完饭后,徐云怡在竹沥姑姑等人的陪同下走遍了清平卫的大街小巷,买了不少苗绣的绣片。

苗绣精美绝伦,拥有独特的双针锁绣、绉绣、辫绣、破纱绣、丝絮贴绣、锡绣等独特的刺绣工艺,绣有茶花、玫瑰、喜鹊、锦鸡、鸳鸯等美丽吉祥之物。虽然来木樨坞的目的并不是为母亲买苗绣,但想到这些苗绣最终会被缝在母亲的云肩上,徐云怡不由自主地上扬了嘴角。

不知道为什么,徐云怡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生身母亲,于是她便对竹沥姑姑说道:“姑姑,我想用苗绣制两件云肩,一件给母亲,一件给天上的娘。”

徐云怡常说的“母亲”并非她的亲生母亲,而是她的养母。她称自己的亲生母亲为“娘”,而称自己的养母为“母亲”。

在徐云怡还只有六岁的时候,她的亲生母亲便去世了。去世前,她的亲生母亲让自己的侍女竹沥留下来照顾幼小的女儿云怡。徐云怡的亲生母亲是父亲的正妻,养母是父亲的妾,所以她口中的“母亲”其实只是她的庶母。

徐云怡的话让竹沥想起了当年的主人,“难得小姐有这份孝心,夫人若泉下有知,定会满怀欣慰。”

“那咱们便回去后便制两件云肩,一件在母亲生日时给她,另一件在清明那天烧给娘?”徐云怡问道。

竹沥姑姑慈祥地点了点头。

徐云怡本来的打算是买好苗绣后便立即去苏州,谁知午后刚过,天上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直到天黑时也没停下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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