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耀宗在镇上等了许久也不见来接他的车,这时和他一个班的男生见他傻傻站着,他一向看不惯陶耀宗打肿脸充胖子的行为,见状就上前嘲笑道。
“这不是我们的陶大公子么,怎么?没人来接吗?”
他们高中是附近几个镇中最好的一所高中,生源要求不低,陶耀宗不仅没有参加统一中考,年纪也比他们大了一岁,明显是走后门进的学校。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什么官二代富二代,而他也并不否认,甚至经常话中带着自己很有背景的意思。
不过没多久大家就发现了,这个陶耀宗就是普通的乡下仔,甚至家庭情况还不如大多数同学。
王宇也不是嫌贫爱富,就是单纯看不惯他这种猪鼻子插大葱的行为,偏偏还不自知,洋洋得意,以为班里的人都被他那拙劣的谎言给骗到了。
陶耀宗最是好面子,听到人奚落他脸色立马阴沉了。“你tm——”在看清来人后瞬间换上笑脸。
“王宇阿,你也准备下课了么?我喊了车还没到,要不一起走?”
王宇心中嗤笑一声,“不用啦,我还是习惯自己的两条腿。”
说着就蹬着自己那辆山地车从他旁边呼啸而去,掀起一阵尘土。
整个城市因为追求经济发展而过度开发,环境状况十分恶劣,即使学校周围种了一些树木,也不能改善。扬起的灰尘扑在了陶耀宗的脸上和嘴里,让他满嘴都是土味。
“呸呸呸!”
吃了一肚子灰的陶耀宗本就不美好的心情更是糟糕,不过他还记得要凹人设,在一条偏僻的路边喊了一辆三轮电瓶车。
忽然一个人冲出来拦住了车,电瓶车司机也是个暴脾气,当即就爆了粗口:“@@##,找死啊,不长眼的么!”
那人顾不得和他吵,而是对着坐在上面的陶耀宗说:“耀宗,我是你们村上的王叔阿,你还记得吧。”
陶耀宗看了眼面前这个穿着褴褛的人形容猥琐的男人,仔细看确实是他们村上的人,他皱起了眉,“什么事?”
王老三被赶出出租房后挖遍全身也只够买一张回老家的车票,等下了大巴后他又饿又累,正琢磨着怎么办的时候,突然看到了陶家那个小子。
“你现在是回村对吧?这次你王叔出去做生意实在是遭难了,你就把我稍带回去吧。”说着眼睛瞟了眼他手中的饮料,直接夺过来:“哎呀,你这饮料不错,我刚好口渴。”
说着就仰头将半瓶子饮料一口气灌下去,中间呛了一下,饮料混着口水喷的到处都是。
陶耀宗嫌恶的避开身子,对着王老三道:“这车也不宽敞,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说着就让电瓶车司机开车。
王老三傻眼,他追在后面喊:“等下,我有重要消息要说。”
见车没有停的意思,他拼尽全力大喊:“你就不想知道你姐的下落吗?”
电瓶车开起来,寒风呼啦啦地往身上钻,他拉了拉自己那件因穿了一周而不再干净的“n1ke”牌连帽运动衫拉链,但还是冻地发抖。他听到了王老三刚刚的话,不过陶冬怎么样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思绪又飘到刚刚王宇身上那间nike的新款冬装,还有脚上那双黑白篮球鞋。盘算着那么一套要多少钱,等这次回去问他妈要点钱,下周找个时间去市里去买一套。
想到自己穿着一套崭新的名牌运动服受人注目的样子,陶耀宗就忍不住飘了起来。
薛金男最后也没有找到车去接自己的宝贝儿子,她只能踮着小脚在家门口张望。一辆三轮电瓶车停在她家门口马路上,车上下来的不正是陶耀宗?
“耀宗!”
她兴奋地喊着,上前就要帮儿子去提他手中的包。
陶耀宗不耐烦地道:“妈,先把电瓶车钱给付了。我肚子好饿,有没有什么吃的?”
电瓶车司机开了一路颠簸的土路,好几次还卡在了地上的硬泥块里,想着下次再也不来这个破地方做生意了。
“二十块!”
“什么!二十块!”薛金男怪叫起来,“这才几公里的路,我们村的电瓶车跑一次也只要十块,你这是讹人哪,岂有此理!”
司机也不是个好惹的,听到薛金男的话顿时竖起双眼,“这破地方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害我绕了一大圈才找到地,这些耽误的时间不算钱吗?二十块还是看在你儿子是学生的份上,否则最起码二十五块!”
想从薛金男手里要钱,那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你怎么不去抢钱啊!”
司机也不和他废话,直接喊住转身要进门的陶耀宗,“喂,你是镇上高中的学生吧,你同学要是知道你坐车赖账的话,你也很没面子吧。”
陶耀宗正要迈进屋的步子停了一下,他转身对着薛金男道:“你快点把钱给付了,在家门口吵吵嚷嚷,丢脸死了。”
薛金男最怕自己的宝贝儿子不开心,闻言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从衣服的夹层里掏出一张一张的牛皮票。
在数了几遍还是缺四毛钱后,司机不耐烦了,一把夺过她手中那堆零钱,“行了,就这些吧。”
“真是倒霉,载了个穷鬼。”
陶耀宗的脸立刻变得黑硬,他狠狠地瞪了眼让他丢脸了的薛金男。
“我饿了!快进来给我热饭菜。”说完就和少爷一样甩着脸进了屋。
薛金男浑不在意他恶劣的态度,屁颠颠地跟着进屋张罗。当将一盘炒鸡蛋、一盘咸鸡摆上桌子,陶耀宗也不管他妈有没有吃,自顾自地挑着荤菜吃了两碗饭,桌上只剩下一堆鸡骨头。
“妈,晚上我要吃新鲜的肉。每次都是咸鸡咸肉,吃的我嘴巴干死了。”
扔下最后一块骨头,陶耀宗随意地擦了下嘴,对着正在烧咸菜豆腐汤的薛金男道,“对了,我爸呢?怎么没看见人?”
他知道家里的钱大头都在自己家老头手里,吃饱肚子后就开始盘算怎么将钱要过来。
“他去你大伯家了。”薛金男头也不抬。
她上午从陶阿炳把两手空空的回来,老头子将她骂了一顿,在听闻老大家好像出了事情后,他抽了几口烟后就跑去了。
在她看来,管陶老大家出什么事,越倒霉越好。就他还屁颠屁颠地跑去,人家可能根本不领这个情。
陶耀宗剃着牙的动作一顿,他眼珠子一转,对灶台后的薛金男道:“妈,我去找找我爸。”
他大伯家也算是村里过得富裕的一家,大伯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刚刚结婚,小儿子在外发财,女儿则早早嫁出去换了一笔彩礼。
可惜陶大伯和他家不亲厚,否则他跟着陶勇哥出去发财,不是比现在苦哈哈地读书痛快?
现在他家出事情了,要是他表现的积极点,说不定是个机会。
那什么高中,他也不想读了。天天听那些老古板念经,烦都烦死了。他现在忍耐也是想和同学间打好关系,等以后可以多条发财的路子。
他一下蹿出了自家院门,还没走几步就遇到了陶老二。
“耀宗,什么时候回来的?你这是要去哪?”
陶老二见自己儿子刚舒展开眉头,接着又皱了起来。
陶耀宗从小被他父母宠得厉害,随着年龄增长对他父母更是没有一点敬畏,也没什么太深的亲情,在他的观念里,家里所有人都应该围着他转,为了他奉献一切。
所以在陶冬被薛金男用火钳抽打时,他可以漠不关心的自顾自的吃着零嘴当热闹看,而薛金男也一直和他说陶冬就是个赔钱货,以后就是用来赚钱给他花的。
“爸,你从大伯家回来?他家出什么事了?”
陶老二摆摆手,让他回家,“没啥事,你别管,反正和我们家没啥关系。”
他刚刚去的时候就他大哥在,他透露自己想让陶冬回来过年的想法,让他和陶勇转达下。他大哥脸色挺正常的,那应该没啥大事。
他也不是真关心他们是不是有事,可现在陶冬那个死丫头跟着陶勇出去后,竟然失联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陶勇了。
是给人还是给钱,总归要个说法的。
两人一起回到了家里,这时候刚好有人来买火柴,薛金男收了三毛钱将一盒火柴递给人家。
见到两人后就喊:“老头子,我刚刚做饭发现家里的柴也不够了,你等下去山里捡一点回来。”
陶老二不悦地道:“怎么又没了,我上周不是才去捡了两捆回来吗?”
“你那哪是两捆,加在一起就大捆,要不是我省着用,早就没了。”薛金男大着嗓门怼回去。
以前这些活都是陶冬做的,每次都要讲柴房堆满了薛金男才会给她吃饭,后来他们将陶冬“托”给了陶勇后,这活就落到了陶老二身上。
不过陶老二嫌弯腰太累,经常是捡几次花钱买几次,最近手里的钱快花光了,小卖部又没什么生意,陶冬又没打钱回来,陶老二不得不又去山上捡柴。
贫贱夫妻百事哀,何况是这两个靠着剥削女儿过日子的日人。顿时就不顾还有外人在犯起了口角。
“你自己不会去捡么?连家务也做不好,别人家的婆娘哪有你这么懒的!”
“那你倒是和其他男人一样出去赚钱呢,我保证将你伺候地舒舒服服的。”
买火柴的人津津有味的听两人吵架,忽然插嘴:“你们儿子不是回来了么?都这么大的男孩了,他可以帮你们去捡柴阿。”
在他们这,十七八岁的男性都是成年人了,都能下地干活了。
薛金男立马跳出来叉着腰骂道:“我儿子可是文化人,怎么能干这种事?你少在这胡说八道,走走走,赶紧走!”
那护犊子的劲还以为那人怎么着陶耀宗了,其实人家也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而已。
“难怪她们让我别买来东西,像你这样的,以后请问来我都不来了!呸,什么玩意!”这人是刚嫁到这个村的新媳妇,刚刚出门的时候还被邻居提点过,说这小卖店不公道,打个酱油还经常短斤缺两。
她还想着不过是买一盒火柴就没当回事,现在倒是后悔没有听邻居的话了。看来这家人和邻居说的一样,脑子拎不清。她看了眼落满灰尘的玻璃柜台以及里面摆放的蔫巴巴、旧扑扑的商品,又懒又蠢,也不知道怎么造的楼房。
等她回去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那家人还坏,坑害自己女儿换了钱,难怪能造楼房。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能心安理得地住着,也不怕哪天老天爷看不下去将他们给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