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闾丹先后入宫拜会了太后与皇后,之后又接到了萧贵妃的请帖,正打算今日前去探望。
为了防止使团再次遭遇袭击,司马焱在驿馆周围增添了许多武卫军的护卫,但并未限制闾丹的行动。可是这几日,除了入宫的时间,闾丹不论走到哪里都感到有人跟随着,其行事风格与之前的刺客如出一辙,却没有什么大动作。并且似乎为了防止闾丹发现,每天都会换不同的人进行跟踪,闾丹只当没有发现。
刚进宫门,便有礼仪女官前来迎接,带领闾丹向萧贵妃的宫殿走去。
路上,闾丹照例先问女官:“面见萧贵妃可有什么避讳?”
女官答道:“萧贵妃温善谦和,公主不必有顾虑。”
这几日里,闾丹将皇子公主的事情打听了遍,得知大皇子司马承和二公主司马芊是皇后所生,而萧贵妃则是大公主司马玶和二皇子司马盛的母妃,三皇子司马世、三公主司马娌和小皇子司马仹的母妃都是谢贵妃。谷大人的消息却没有眉目,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中并无姓谷之人,线索似乎断在了这里。
萧贵妃的宫殿比皇后和太后的住处小了许多,但好歹是贵妃之所,玉雕瓷器精致美观、桌椅板凳也细细打磨,正是闾丹喜欢的风格。果然如女官所说,萧贵妃举止贵气,说起话来慢条斯理,雅致亲和,不愧是萧家嫡女。
兰陵萧氏是晋国三大门阀家族之一,其余两个分别是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晋国迁都建康之时,为了稳固统治,没少借助这些家族的支持。司马焱更是把三家的女儿娶了个遍,当今皇后正是王氏嫡女王文君。谢贵妃谢苏芩虽不是嫡女,却也曾是谢家老爷的掌上明珠。
萧贵妃的眼角微微上翘,闾丹回忆起宴席之上,司马盛的眼眸也是如此,二皇子的面相凌厉却不失正派,与萧贵妃的神韵十分相似。
几盏茶过后,闾丹正微微出神,萧贵妃忽然打断了她的思绪,示意她看向靠墙的边柜:“公主送的玉器和木雕我甚是喜欢,我这里的东西虽不比皇上和皇后赏赐的好,但也是精心挑选多年攒下的,不如就拿几件送给公主吧,你可有喜欢的?”
礼尚往来,又是长辈,闾丹不好推辞,却实在想不出要什么,哪有不准备礼物,让别人自己挑的呢?莫非是想弄清楚自己的喜好?想到这里,闾丹忽然开口:“贵妃娘娘如此好意,闾丹受宠若惊,说来惭愧,从前在柔然的时候除过骑马,大多席地而坐,如今来到晋国,觉得坐椅子舒服得很。娘娘这里的椅子木质陈厚,雕花精美,不知可否赏赐一把给闾丹?”
话音刚落,闾丹就发现萧贵妃的脸色僵了一下。别说萧贵妃,身后的阿史那今也一脸吃惊和困惑,贵妃娘娘的赏赐,居然要椅子?公主平时还教导自己要收敛性格,注意举止,在晋国,一言一行都代表柔然。可是现在,柔然的脸都要被公主丢光了!阿史那今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既然公主喜欢,过会儿我便差人送一些过去。”萧贵妃淡淡说道。
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人声:“娘娘!我来看你啦。”
踏进门的正是三公主司马娌,见到闾丹坐在一旁,忙收敛了一些。先向萧贵妃行过礼,又向闾丹微笑颔首:“公主丹也在,真巧。”
萧贵妃示意她坐下:“今儿怎么有空来看我?”
司马娌回答:“当然是想您啦,”说着示意身后的婢女将食篮献上,“听闻您近日精神有些不好,母妃准备了乌鸡党参汤,本想亲自拿来,但是仹儿闹着呢,我怕参汤凉了,就顺路送来孝敬您。”
萧贵妃笑起来:“你倒是会借花献佛。”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司马娌问闾丹:“公主这几日可住的习惯?”
闾丹回答:“建康气候宜人,温暖舒适,只是还没来得及好好转转。”
司马娌听后表示惋惜,看到门外阳光温顺,立刻转头对闾丹说:“今日天气不错,不如一会儿我带公主在宫内走走?”
闾丹笑道:“甚好,麻烦三公主了。”
萧贵妃顺势说道:“好啦,我也乏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司马娌和闾丹告退。木雕屏风后,司马焱转身出来,萧贵妃欲要行礼,司马焱摆摆手,坐至萧贵妃旁侧:“芸儿觉得这孩子怎么样?”
萧贵妃回答:“性格虽好,却有些愚钝,盛儿心高气傲,恐怕不会喜欢。”
司马焱点头。
华林园里,司马娌和闾丹正沿着走廊散步。司马娌突然笑起来:“你真要了一把椅子?”见闾丹点头,司马娌笑得更凶了:“公主真是有趣。”忽然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太礼貌,连忙转移话题:“公主准备新衣裳了吗?”
“为什么要准备新衣裳?”闾丹问。
司马娌想起她没有新年的概念,便解释道:“汉族新年快到了,穿新衣才有新气象,”想了想,又说,“明日我要去锦绣庄取衣裳,不如你我一同去吧。最近街上热闹,正好顺便逛逛。”
“好。”闾丹答应。
司马娌见闾丹答应了,非常开心:“锦绣做的衣服人如其人,你一定会喜欢的!”
“锦绣莫不是锦绣庄的掌柜?”闾丹笑问。
“当然!锦绣庄的掌柜佟锦绣,不但人长得漂亮,衣服缝的好,而且很会做生意。城里的大户小姐都是她的客人呢。”司马娌回答。
“佟锦绣?莫非是那个很有钱的佟家?”闾丹问。
“是啊,连你也听说过?”司马娌知道佟家生意广,却不曾想闾丹也有耳闻。
“以前听贩丝绸的商人提起过。”闾丹回答。
“那可难怪呢,佟家的确家大业大,据说中原的丝绸、瓷器和茶叶,有一半都是他们卖到塞外的。建康城主街的天下楼和茗居也是佟家开的呢,而且,你知道吗?佟老爷子一辈子只娶了一房正妻,就是前度支尚书的女儿,家里一个妾也没有,真是一段才子美人的佳话呀!”司马娌满脸羡慕。
闾丹心想这司马娌真是可爱,虽贵为公主,却总是一副小女儿模样,又问道:“那佟锦绣……”
司马娌赶忙回神:“锦绣是佟老爷子的孙女,她还有两个哥哥呢,大哥佟锦贤娶了佟老夫人的远房侄女,二哥佟桐还未婚配,不过看年纪也快了。算起来,锦绣还是三哥的表妹呢。”
闾丹惊讶道:“三皇子的表妹岂不也是你的表妹?而且,你们的母妃不是谢贵妃吗?”
“是啊,”司马娌四下看看,压低声音解释道,“三哥和我都是因母妃过世过继给谢贵妃的,三哥的母妃就是佟老爷子的女儿。听说她在父皇还未登基时就嫁给父皇了,父皇称她德行淑贤,封为淑德妃,非常宠爱,还专门为她在佟家的别院题字为淑德院。可是淑德娘娘红颜命薄,生产皇子的时候难产过世了,小皇子也没有保住,父皇和三哥难过了很久。这事过去十几年了,宫中很少有人知道。”
闾丹想起司马世救下自己时正是安置在淑德院,又想起淑德院门口的红鼻子老头,司马世称其为阿公,莫不就是佟老爷子?
“这样一来,三皇子岂不是很富有?”闾丹问。
“可不是吗,淑德娘娘之前的铺号都被父皇赏给三哥了,而且他还有富有的阿公、富有的舅舅、富有的表兄,”司马娌叹了一口气,“就连偶尔给我些零用,也比宫里的月例多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