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玺拿在手上本就是隐患。
若送出去,程家自然会念他们的好。
姜振新却失望的看着他:“立功?你可知那是何等重要之物?你竟只想用它为他人做嫁衣?”
孟祌面不改色道:“我知道,是玉玺。”
姜振新大惊:“你、竟知道?可你小时候也就看了那么一眼……难道,你将它取出来了?”
孟祌老实巴交的点头。
“前些日因为在京城所见所闻,以及画像的事,我曾专门取出来看过一眼。”
姜振新紧张得手忙脚乱的要起身,动作太激动反而弄疼了自己。
“当心!”
孟祌小心翼翼的扶他靠躺在软垫上。
姜振新呼吸急促,问道:“你可曾、给旁人看过?不然,你如何懂得那就是玉玺?”
孟祌不想连累沈落田被长辈数落,便谎称是书籍上有。
“叔当年给我买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书,里头就有提到玉玺的,你自己都没发现吧?”
姜振新面色微僵:“我、我就是觉得你是念书的材料,我自己哪会看那些书。”
孟祌忽而喃喃道:“以前是我笨,压根没想过,咱们庄户人家,去看那些书作甚?连夫子都不看,如今想来,叔对我的期望无异于望子成龙吧?”
姜振新震撼的看他一眼,又猛地闭上眼睛。
“庄户又如何?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要你有这份心,何愁大志不能成?怪只怪我不争气,连累……拖了你的后腿。”
他声音都哑了,睫毛根还隐隐泛着晶莹的亮光。
孟祌握住他的手,温声道:“叔,是你养了我,是你将我从话都不会说、路也不会走的肉团子养到现在这个样子。虽然我才是那个不成器的人,我没能长成你期望的那个样子,但是在我心里,只要我们一家人平安健康的在一起生活,我就知足了,真的。”
姜振新争开眼睛,眸光里仍携着一丝不悦。
“我养你是应该的,但是你……你所学的、本应筹谋的未来都不应该也不能这么随心所欲,要不然,你爹在九泉之下如何能瞑目?”
孟祌喉结一动:“可是,不管我怎么问,叔总是不肯告诉我,阿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万一他满身罪恶,而我让他瞑目的方式就是去找害他的人复仇……”
“住口!你爹才不是那样的人,他心怀苍生深得人心,他智勇双全……”
瞧见孟祌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他突然不说了。
“你别再套我的话了,你一天没有达到我和你爹的期望,我就一天不会告诉你关于你爹的事。”
孟祌想了想,低声道:“或许,叔所说的期望,只是你自个儿的期望,并不是爹的的呢?”
“你!”
姜振新抬手似是要打他,又猛地清醒过来,闭眼狠狠的将手放下。
“我真是没用,竟将你教成这个样子!”
孟祌把脸凑近他,道:“叔是长辈,又是养大我的人,我在这儿,你想打便打,不用顾忌什么。”
“滚一边去!”
姜振新推他的脑袋。
孟祌追问:“那我方才说的事,你是答应不答应?”
“还用问?难道你竟觉得我会答应?”
孟祌摇头:“并非觉得你会答应,而是跟你讨个态度,你若不答应,我就再想法子说服你,直到你答应为止。”
“你……”
姜振新的呼吸又开始急促。
“叔,你别激动,慢慢考虑,不急。”
“我有什么可考虑的?”
这会儿姜振新的眼睛都红了。
“大祌,看来,你是铁了心想知道你爹是何许人、那玉玺又为何在咱们家?”
孟祌微微低下头,默了半晌才道:“叔,其实,我能猜到大概。”
姜振新今日受惊不小。
“你、你如何知道?”
他竟没有问他都猜到了什么。
孟祌道:“阿爹,他曾是皇子对不对?”
姜振新不满的哼了一声,却没说话。
皇子这两个字还不能准确表达他的身份。
“叔心里,是不是一直希望我能奋发图强,最终凭借这个玉玺入主京城?”
“……”
孟祌又道:“可是叔,我不信你没想过,距离你跟阿爹那个时代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不论我骨子里流着怎样的血,终究不过是个土生土长的庄户,这件事恐怕是异想天开了。”
姜振新斥道:“万事开头难,平民都会说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怎能还没开始就轻言放弃?你阿爹是被奸人暗害,你又有玉玺傍身,这本就是名正言顺的事……”
“叔所说的名正言顺能避免伤亡吗?”
“……”
当然不能!
不论当年先太子是如何失势殒命,如今孟祌要以平民百姓的身份、起点重新去谋求他口中的名正言顺,且不说能不能成、要花多少年才能成,单单这个过程会夺取的无辜性命就不计其数,这一点毋庸置疑。
而那些并不是孟祌所求,他要的是一家人平安喜乐,是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活。
此时将玉玺送出去,两全其美。
姜振新闭上眼,许久才哑声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先各自好好想想。”
孟祌已经考虑清楚了,但他还需要时间,也就没吭声。
“这件事,你媳妇儿知道吗?”
孟祌:“……我、晚些再告诉她。”
姜振新没说什么。
晚上,孟祌将他们谈话的内容告知沈落田。
她笑得轻松:“相公有觉悟啊,没准还能免去一场战乱,也算积累功德呢!”
孟祌失笑不已:“原本就是为了加强程大人惩罚王发福的底气,是出于私心,倒被你说得舍己为人了。”
两口子又在廊庑下聊了一阵子就各自回房。
到沈落田房门口,孟祌忍着跟她进房的冲动欲言又止,想到先前在城里观音庙求的福包,他黑亮的瞳闪过亮光,转头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沈落田心下奇怪,但也没多问。
孟祌心里那点想法她怎会看不穿,没准她问出来反而被他征求一个许可。
她得好好想想,就算要生娃,少说也得满十六岁吧!
隔日一早,孟花玲趁早饭时跟他们说道:“大祌,田田,我待会儿需要用十两银子。”
沈落田失笑:“婶子需要银两尽管用便是,哪还需跟我们打招呼?”
入新房后她便固定放一些银两在屋子里,孟花玲随用随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