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祌瞧见了,用手里的汗巾擦着汗,道:“钱家的人又来了。”
他指的是方才来过,这会儿又来一次。
沈落田想起灶房里掂量着人头做的螺蛳粉,嘴角抽了抽没说话。
马车已停在院门外。
钱守信下来了,他身后跟着两人,钱夫人和孟秋兰。
孟花玲见状,也出来迎客。
“钱夫人,你们此次可是为了婚服而来?”
明凤按她的交代仍坐在堂屋里,整个人却紧张不安。
钱守信今日一身儒生的着装显得亲和多了,道:“我们是专程为沈大夫而来的。”
沈落田道:“秀才大爷,昨日我已说了,老爷子的病只需静养即可。”
钱守信近乎赔笑道:“静养也需要煎药服药不是?听闻沈大夫这阵子定时进城为程夫人送药,每次药方不尽相同,想必你给我父亲开的药方也并非一吃到底吧?”
钱夫人也道:“正是,哪怕真的不需要施针了,药方也总得换一个。”
上回沈落田开的药方钱老爷子已服用了几日。
昨日她施针完后并未重新开药方,钱守信夫妇似乎是为此而来。
沈落田看了眼在他们身旁默不作声的孟秋兰,道:“一付药吃多久因人而异,秀才大爷,钱夫人,既然已来了两回,不妨说得再直白些?”
钱守信给钱夫人使了个眼色。
钱夫人赧笑道:“是这样,昨夜老太爷醒过来了,饮食都很正常,就是……”
满院子的人都在看着她。
钱夫人踟蹰着继续道:“他执意要纳妾,之前伺候我的那丫头死活又不肯……”
孟花玲道:“这跟我们家田田有何干系?”
钱夫人又道:“我们就是想问问,沈大夫有没有更好的法子能让他尽快痊愈。老爷子纳了妾,我儿子和秋兰的婚事才好操办啊!”
沈落田明白了。
不论如何,钱老爷子身子康复和纳妾都是要在孙子娶妻之前的。
他若不称心如意,孟秋兰这桩婚事就得拖着。
无怪乎他们也将孟秋兰一同拉了过来。
孟花玲冷了脸道:“我们家田田只管治病不管别人娶妻纳妾,你们家老爷子才好转,可别又折腾出新的毛病再来指责田田诊治出错,那样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她心里有气,这会儿也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直接丑话说在前头。
钱守信顿了一下,似乎不愿跟个妇道人家对话,转而看向孟祌,笑着道:“孟祌兄弟,此事就让她们妇道人家商量着办。上回的题我就快有眉目了,不如咱们一块琢磨琢磨?”
边说边要上前拉孟祌,却闻到了一股浓汤香味从灶房门口飘来,夹着辣椒味。
他也不问,探头往灶房的方向瞄:“什么东西这么香?”
孟祌和沈落田对视了一眼。
先前钱守信眼往天上瞄的模样还清晰的印在脑子里,如今套近乎到这般不客气的蹭粉吃,倒是让人意外。
不过,一碗粉罢了,沈落田和孟花玲还是将桌子摆到院子里招待他们。
钱守信吃了两碗,钱夫人和孟秋玉各吃了一小碗。
末了,钱夫人道:“我娘家小舅在城里有粉面摊,做得都没这碗粉好吃。沈大夫,你手艺真不错,不知配方是从何处得来?”
话落,耳边传来钱守信吸食汤水的声音。
因为辣,他喝得小心翼翼,发出了对读书人来说甚为失礼的声音。
这对姜家人来说本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钱守信先前那般装模作样,稍有不符合读书人准则的行为都会引人注目。
钱夫人赧然笑了笑,又巴望着沈落田。
她道:“大概是高人托梦吧,若有配方,我也不会是头一个做了。”
钱夫人道:“那便是自创的吃法?”
沈落田笑笑没说话,她可不敢说那样的话。
钱守信道:“夫人,你这是想帮你舅舅拿配方?”
钱夫人道:“正是,你瞧城里的粉摊子也不少,哪一家能做得出这个味儿?若是小舅能做出这种粉来卖,那生意岂不是能比别家好很多?”
沈落田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们。
他们顾自商量着,半晌才想起她来。
钱夫人道:“沈大夫,不知你们这配方卖不卖?”
沈落田道:“这螺蛳粉你们已吃过了,你们若喜欢可以打包一份给你舅舅尝尝,他们擅厨艺定能琢磨出来。”
钱守信大概也是个吃货,肯定的道:“不可能,这螺蛳粉的料一吃就知不简单,绝不是他们轻易能琢磨出来的。”
钱夫人买配方的神情更加坚定了。
孟祌也吃了一碗螺蛳粉,有些意犹未尽。
“钱秀才,你们是来请大夫还是买东西的?”
钱夫人赧笑道:“两不误嘛!”
他们谈正事,孟秋兰吃过粉后就进堂屋跟孟花玲明凤聊婚服。
孟花玲道:“秋兰姑娘,你这桩婚事可真是一波三折啊!”
连钱老爷子纳妾这种事都要利用她的婚事来给沈落田施压。
孟秋兰坐在她们身边,看着面前的婚服,心里很喜欢,却也犯愁,眼神频频看向沈落田他们。
片刻,他们谈妥了。
沈落田以十两的价钱将配方卖给钱夫人,并承诺五年内不开螺蛳粉店也不将配方外传。
原本钱夫人让她承诺一辈子不进城开粉店,也不将螺蛳粉制作方法传出去。
沈落田直接道:“倒不如请你的小舅来给我交学费当学徒,师父是可以有很多个徒弟的,也没道理教会了徒弟就要饿死师傅吧?”
钱夫人很是为难,生怕前脚刚买了配方后脚就立马有人做螺蛳粉抢客源。
沈落田自是理解她的顾虑,这才提出五年为期的方案。
毕竟她小舅的粉面摊总会雇人干活儿,来来往往免不得有人偷师。
他们捂得再好,不出五年,只怕清黎县就能开出第几家螺蛳粉店来。
正如他们卖酸萝果,图的不过是新事物的红利期。
配方之事谈妥了,钱守信便主动拿笔纸出来写。
最初的正事反而留在了最后。
钱夫人问道:“那么,沈大夫,关于尽快治愈老太爷之事,你心里可有主意?”
她也不蠢,甚至比钱守信懂得察言观色,怎会看不出沈落田昨日是故意留了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