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花玲跟她进山时从未听她主动提起,此时难免吃惊。
“租金?是多少?”
明凤道:“五百文一个月。”
五百文!
姜家即便每日都能雇明凤,她一月的工钱最多也就三百文。
即便明凤娘身子好了能干活,娘俩加起来也就六百文。
甘家耕地几乎卖光了,没有土地收成,娘俩一年到头忙活就是为了交房子的租金。
孟花玲怒道:“你阿爹这是猪油蒙了脑袋不成?把地契卖出去让别人来收租金?”
明凤默不作声的低头开始绣。
沈落田也皱眉道:“他迟早要拿着地契的钱挥霍一空,那租金从何处来?全让你们娘俩想办法挣?”
明凤默默的点了点头。
堂屋里陷入沉默。
孟惜也低着头,突然小心翼翼的低声道:“明凤姐姐,你可不可以……离开你阿爹啊,你阿娘会被他打死的。”
那日的事情实在太可怕了,她实在不敢相信那人会是明凤的亲爹。
“你这孩子胡乱说些什么!宁拆十座庙不毁一个家懂不懂?”
孟花玲斥了她一句,又尴尬的对明凤笑道:“明凤啊,惜惜无心之言,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明凤看了她们一眼,又低头,半晌才道:“我也希望阿爹阿娘能分开,但也知道,不可能的。”
这会儿几个女子在堂屋谈话,孟祌和孟黎在外头削木头。
沈落田看了他们一眼,想到了一个法子,对明凤道:“明凤,如若大嫂子预感没错,此事有可能。”
明凤讶然抬头看她一眼,眉头又拧了起来。
沈落田有些不忍:“你心里还是会舍不得,对不对?”
明凤流下泪,泪珠滴落在红盖头上。
“大嫂子,我舍不舍得不重要,只要他们能分开,我都不在乎,真的不在乎。”
擦了泪又望着沈落田,问:“大嫂子,你有法子对不对?”
孟花玲皱眉道:“田田,这不是件小事,你莫要乱出主意。”
沈落田忽而觉得,孟秋玉在马车上对他们夫妻说的一别两宽之言很适用于明凤的父母。
在孟花玲看来,夫妻和离是天大的事,对女子而言更是天塌了一般。
可在她看来,那是放彼此一条生路,尤其是明凤娘的生路。
沈落田纠结了一瞬,拿出一包药粉交给明凤,直言道:“这药可解了你阿爹这几日不适之症,或许你也已想到了,只要他身子无碍,他随时会带着卖地契的钱离开你们娘俩。”
王元宝找麻烦已让明凤爹怕成这副怂样,日后每月一次收租,他还不吓破胆?
明凤毫不犹豫的接过药包。
“谢谢大嫂子。”
孟花玲轻叹了一声,想说什么但实在说不出口。
沈落田道:“眼下王家收租时期未到,他口袋里还揣着卖地契的钱,暂时还不会有什么事。但过段时日就难说了,你是个聪明的,大嫂子言尽于此,只盼你考虑清楚,将来莫要后悔才好。”
明凤咬了咬牙,眼中的决绝如此明显。
“明凤绝不悔。”
次日,孟祌两口子拉着酸萝果进城。
沈落田先前给程夫人送了药丸,她还需去复诊顺道施针。
这次他们去程府,程大人恰好在府中。
沈落田给程夫人施针时,孟祌就在外头跟程大人讨教律法条文,顺道询问先前他被暗算一事石捕头上报后是如何收尾。
施针结束后,沈落田再急于知道结果也没有当场问,而是准备同孟祌离开。
就在程大人传管家来送他们出府时,管家疾步匆匆的进来汇报道:“大人,有人状告……”
看了孟祌两口子,欲言又止。
程大人问道:“何人因何事状告何人?”
管家又看了眼沈落田,道:“是、沈员外家的大小姐状告沈大夫。”
沈落田震惊之余在脑子里回忆这位沈大小姐,然而她的记忆中并无此人。
不过,既然都是姓沈,而她曾想过孙家在城里的亲戚会不会正是她的原生父母,这会儿心中难免联想到一处。
程大人意外的看了眼沈落田,又问:“她既要状告,为何不去县衙?”
管家道:“因此事有些内情,沈小姐并无意为难被告更不为索赔,只是想让夫人当心身子。”
程夫人讶然:“此事与我有关?”
沈落田和孟祌对视一眼,皆不明所以。
程大人道:“你且将事情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管家起先有些支吾:“大人,此事怪小人一时糊涂,因贱内同夫人一般每月身子不适,当日大人请大夫来看过沈大夫开的药方确认为女子调经方子后,小人便誊了一份回家给贱内抓药。”
程夫人猜测道:“你媳妇是否将此药方转了出去?”
管家道:“正是,贱内尚未抓药煎服,还不知效果,但那位沈小姐已吃过药,眼下、据说、如血崩之状虚弱得起不来床啊!”
“竟如此严重?”
程夫人担忧的看了眼沈落田。
孟祌眉宇也凝着不安。
沈落田镇定道:“回程大人、夫人,旁人的症状我未曾亲自诊脉故不敢断言。但夫人的药从始至终皆由我亲自配制,并辅以施针之法,即便短时内无法立竿见影也断不会出现此种越调理问题越多越严重之事。”
程大人看了看程夫人的气色,道:“既不走公堂,此事夫人亲自处理如何?”
“妾身正有此意。”
程夫人说着,起身对管家道:“望闻问切讲究对症下药,可沈大夫并未给你媳妇和沈小姐诊过脉,药方既是你们私相授受,出了问题直指沈大夫未免有些牵强。不过,为堵悠悠众口,沈大夫若不介意,不妨随我去沈家走一趟?”
“夫人……”
孟祌不大乐意。
沈落田握住他的手,扬唇道:“但听夫人差遣。”
沈家也在城东居民区,离程府不算远
程府是官家府邸,庄严肃静。
沈家是商贾之家,大门刷漆颜色选的都是金色,透着一股铜臭味。
门口的家丁穿着都比程府的下人穿着要华丽,却个个没精打采,见了上门客爱答不理,眼神只往没人的地儿瞟去。
孟祌想随时随地陪在沈落田身侧。
沈落田让他在外头看着马车,还往他手心里塞了一两银子,提醒道:“省着点花,还有,再遇秋玉姑娘记得离她远些。”
上回的事情程大人和石捕头应审问清楚了,孟祌心中有数。
她虽来不及询问,但也能猜到,他未曾与人结怨却无缘无故被人送进青楼,并且一个花姑娘都没碰,唯一的可能便是孟秋玉自导自演。
她要以孟祌进花楼一事挑拨他们夫妻关系,却又不愿孟祌真的碰那些花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