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谦坐在离魏行知不远的地方,桌上摆着几道家常小菜,夏风和秋生站在床侧。
魏行知盯着那几道菜,总觉得很熟悉。
万俟谦的目光一移过来,她就匆忙别开眼,佯装满不在乎的趴在床上。
“今日御膳房新做了几道菜品,朕瞧着还不错。”万俟谦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胸肉,配上那颗粒分明的米饭,着实让人食欲大开。
魏行知偷瞄了几眼,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拖了半晌,她终究还是没骨气的朝万俟谦嘤咛了一声,“咳……臣瞧着也不错。”
万俟谦微微勾唇,心情颇好,“是啊,这御膳房也不是天天都能做出这样的饭菜。”
秋生暗自翻了个白眼,是您不会天天做饭吧?
魏行知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皇上,这么多,您一个人吃不大完吧?”
“嗯?”万俟谦吃相温雅,说话时必会搁下筷子,“是啊。”
魏行知小声说,“那臣……”刚说出两个字,她脑海中就浮现方才那医女在她耳边说的话。
她的话戛然而止,也收起了几分讨好的神色。
万俟谦没等到她继续说下来,看了一眼她不知怎地冷静下来的神色,朝夏风和秋生递了个眼色。
夏风秋生颇有眼见力的抬着桌子往床边靠拢,“魏大人,这些都是皇上……皇上吩咐御膳房做给您吃的,您三日没进食,多吃点儿。”
魏行知纠结了半晌,终是挨不住饥肠辘辘,对万俟谦道了声谢,拿起筷子开始狼吞虎咽。
万俟谦擦了擦嘴,靠在椅子上,撑着头看她吃饭,嘴角挂着笑意,上扬的凤眼几不可察的浮现出一星半点的温柔。
过不了片刻,万俟谦微微阖上眸子,呼吸渐渐平缓绵长,眉眼的倦怠一览无余。
魏行知不是没有察觉出他在看她,只是心里别扭的很,不敢抬头看他。
这会儿,感觉到那道目光消失,她才犹豫着端着饭碗,抬头看他。
修长的身姿放下戒备警惕,随意的靠在椅子上,手肘搁在扶手上撑着头,清冷俊逸的面容满是疲惫,睡着了的他,褪去帝王威严,若三月春风,若十五月色,若天外仙人,长睫下的乌青色在正午阳光透过纱窗落在他脸上时若隐若现。
魏行知目光微微恍了一下。
脑子里蓦地浮现,在冀州时,万俟谦千里迢迢,风尘仆仆的出现在她眼前。
那双眸子,比那日的月色还要朦胧醉人。
她刻意的回避,忘记,否认。
但那夜她病重高热,他坐在她床前,轻拍着她的背,不是她的梦,她心底片刻的悸动,也不是错觉。
魏行知神色复杂,她从未想过在这个世界成婚,更没想过跟皇帝成婚。
“魏大人?”夏风见魏行知出神,轻声唤道。
魏行知突然觉得满桌子的菜食之无味,心情郁郁的放下碗筷,朝夏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摆了摆手,趴在床上,下巴枕着胳膊,不敢去看万俟谦。
夏风收拾了桌上的东西,沏了壶茶搁过去,拽着秋生出了承乾宫。
“你拽我干什么?皇上身边不能没人。”秋生甩开夏风的手。
夏风一巴掌砍在他后脑勺,“你傻啊,这是皇上跟魏大人独处的时候,你站那干什么?”
秋生双目一亮,指着夏风道,“哦……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万俟谦一直睡到了傍晚,可见他连着好几日没合眼有多累。
他醒来的时候,魏行知已经无聊的睡着了。
揉了揉发麻的脖颈,轻轻舒了口气,给魏行知掖了掖被褥,才转身出了承乾宫。
“皇上。”夏风候在殿外。
万俟谦淡淡的嗯了一声,“明日把魏行知身边的那个丫头接到宫里吧。”
“是。”
宫里的宫女,她用着不习惯,身上的伤还有一段日子得养着,还是得接个人过来。
万俟谦径直朝偏殿走去,这几日,为着魏行知,他叫人把该做的图纸都搬到了偏殿。
夜里寒风阵阵,慈宁宫灯还未灭。
太后的精神头还是差的很,但因为万俟宥被接了回来,陪着太后说了几日话,太后的脸色好了不少。
万俟宥正在太后床榻前说着在魏府学到的东西和遇到的趣事儿,逗得太后嘴上笑意不减。
“母后,宥儿长大要成为像阿知姐姐那样的人,保家卫国,献身社稷。”万俟宥撑着小脑袋,郑重其事的道。
太后伸着手揉了揉他的头,“能让你如此赞誉的人,一定是个好姑娘,好臣子,宥儿快快长大,才能帮着你皇兄。”
“嗯嗯。”万俟宥重重的点了点头,睫毛忽闪忽闪的,明明有了困意,还忍着不说。
太后眼中浮现宽慰,“母后困了,宥儿也回去睡吧。”
“好,那宥儿明天再来陪母后。”万俟宥从小板凳上跳下来,嬷嬷领着他回去。
万俟宥走后,太后的脸色淡了下来,“你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是有什么话对哀家禀报?”
芳若跪下道,“启禀太后,许贤妃被皇上禁足,魏大人大闹钟粹宫,不仅没有万俟长风受罚,还被皇上接去了承乾宫,日日由皇上亲自照料。”
太后睨了她一眼,“哀家以为是什么大事。”
芳若神色一变,“太后,皇上对魏大人……”
“有些情意又如何?”太后微阖眸子,“魏行知有勇有谋,冀州之行,让哀家看到,她称得上国士无双,皇帝对她有些心思,再正常不过。”
“可是……”
“可是什么?”太后沉声道,“可是你背后的主子是皇后,魏行知她抢了皇后的宠爱?”
芳若脸色骤然惊恐,“太后明鉴,奴婢没有。”
太后沉默片刻,蓦地轻笑一声,“你慌什么,哀家跟你说笑罢了,你跟着哀家的时间长,哀家信得过你。”
芳若仍提着一颗心,“奴婢十三就伺候太后,对太后忠心不二,奴婢只是担心皇上独宠魏行知,乱了章纲,魏行知恃宠而骄,对南枭不利。”
太后闭上眼睛,面色苍白,“皇上是个有分寸的,南枭的武臣,谭魏齐头并称第一,肖伯候被罚去种地,睿郡王心思不正。谭魏两家因着魏潇和谭钟正之死,也逐渐没落,可以说,若非谭家长子戍守边疆,魏行知大退西蜀,我南枭早就成了四国的囊中之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