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脏乱的牢房内,康王颓败的缩在角落里,他双手抱着膝盖,头发衣服都凌乱不堪。
万俟谦披着墨色鎏金披风站在铁门外时,康王呆滞的眼神才逐渐回神。
那道永远高高在上的身影,是他穷极一生的噩梦。
半晌,他兀自自嘲一笑,“你来干什么?来看阶下囚是什么样的下场?还是看你如何英明神武,将自己的皇弟,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万俟谦竟然会那般信任魏行知,更没算到,他竟然会私下冀州,以身犯险。
万俟谦放下盖在头上的帽子,“朕没有那个兴致。”
康王怔怔的看着那张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脸,明明同出身于皇室,他是卑贱宫女所生,万俟谦就是皇后所生。
他自幼胆怯懦弱,而万俟谦,就这么站着,浑身上下就透着矜贵傲然。
“呵呵……小时候,我被一群太监欺凌,是你替我赶走他们,我心里不知道有多感激你,可是当我知道,你是太子,你是储君,你是天之骄子,我恨你,为什么你能做皇帝,而我就该沦为浮萍,草芥。”
他抱着膝,蹲在墙角,亦如那年被小太监欺凌的模样。
“皇太后为什么要调遣我来冀州,不就是因为怕我在皇城对你不利吗?刚来的时候,我是不愿的,可是我发现孙炳坤跟蒙丹的信……皇兄,不管你信不信,孙炳坤不是我的人,他甚至不知道,蒙丹背着他,跟我也是盟友。”
万俟谦眼眸微动,“山体地震那件事,是你做的?”
康王轻笑几声,“没错,魏行知带的人里有我安插的棋子,山震是天灾,我找了高人,推敲出山震的大概范围和时间,催着魏行知赶到那座山上,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谁知道她命那么好。
万俟谦垂眸,从宽大的袖摆中拿出一张纸和一本账簿。
“这张纸上的名单,是你故意想透露给魏行知的?”
康王眸光一顿,嘴角笑愈发讽刺,“是,怪不得她没动静,原来是落到你手里了。”
“这本账簿,是你的贵妾经不住拷打,递上来的。”万俟谦扫视着手中账簿,里面记载了康王私屯兵马,耗费的银两来源去处。
正是有了这本账簿,他才能迅速做出布防,调邯郸军马,围困康王。
康王阖上眸子,“念念也被你抓了吧?”
“嗯。”万俟谦道,“她对你倒是衷心,不肯透露半句。”
康王摇了摇头,“不是的,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万俟谦皱眉,“嗯?”
“她对我一往情深不假,可她那样蠢笨的人,怎配知道我的计划,真正替我传运消息的是她身边的婢女。”康王嗤笑一声,“你也有猜错的一天?”
顿了顿,他脸色缄默,低声道,“皇兄,我有个消息,你一定很感兴趣,是关于你那青梅竹马的。”
万俟谦黑眸深沉,听见康王的话,饶有兴趣挑了挑眉,“条件。”
康王抬头,眉头微蹙,俊逸无双的脸消瘦的脸颊深陷,可提起康王妃时,眼中划过不易察觉的温柔。
“念念什么都不知道,以你仁慈的性子,必会留她一命,我不要她待在皇城,也不要她流放,我在冀州买了个庄子,你送她过去,让她隐姓埋名,庄子上的人会好好照顾她。”
听见仁慈二字,万俟谦讥笑一声,“你没有资格跟朕谈条件,朕也不似从前那般和善。不过,朕可以答应你,按你所说的做,也算全了咱们兄弟一场的情分。”
康王倏尔松了口气,“多谢。”
“该你说了。”
康王脸上又恢复方才的讽笑,看向万俟谦的眼神头一次有了怜悯,“你那位青梅竹马,是西蜀的六公主。”
万俟谦神色一怔,很快又恢复原样。
康王大笑了几声,“想不到吧,你一心喜爱的人,竟然是早有目的,不择手段接近你的人。”
万俟谦脸色倏然冷冽,“你有证据吗?”
康王不屑的道,“证据,还要证据?父皇死的那日,西蜀攻打丹阳,你沉浸于悲痛之中,自然无暇顾及你那位青梅竹马干了什么,可我却是亲眼看见了,是她与丹阳细作联络,楚腰楼便是消息的周转之地。”
“亦是她……险些杀了你。”
万俟谦的神思蓦地回到刚来这个世界那日,他头痛欲裂,浑身如经车马碾压一般,疼的四肢百骸都是碎裂感,甚至一度认为,他是掉进了地狱。
他强撑着熬过那阵疼之后,原主的记忆才一股脑的涌了进来,可他搜寻许久,总觉得原主昏迷前,好像丢失了一段记忆。
康王看万俟谦的神色,就知道他被蒙在鼓里。
“她给你下了毒,是西蜀有名的绝散,只要食入肝脏,便浸入肺腑,能让人痛不欲生,即便侥幸活下来,也会变得痴傻,形若三岁小儿。”
康王得意的神色,仿佛在说,你看你多傻,被心爱之人骗着服下毒药。
他当日是不经意间发现的,他也想让万俟谦死,所以就跟程皖素达成了协议。
听了康王的话,万俟谦什么都明白了。
他醒来后,强撑着熬过了最后一段毒发,而真正的万俟谦已经被毒死了,再加上药性猛烈,所以他忘了毒发之前都发生了什么。
“哦……对了,你那青梅竹马,此番来信给我,让我务必杀了魏行知。”
康王一口一个青梅竹马,仿佛在想着法儿的往万俟谦心上捅刀子。
但万俟谦除了开头那微微怔愣的一下,再也没有任何表情。
程皖素对他来说,就是个陌生人罢了。
“康王妃的事,朕会替你安排好。”万俟谦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但你,朕不打算留着。”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康王伸手接过那个瓷瓶,脸上似乎有些释然,他道,“你真的与从前不一样了,怪不得我没有一眼认出你。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明明已经服用了绝散,为什么没死,亦没有痴傻?难不成程皖素给你的绝散,是假的?”
万俟谦淡淡的道,“不是假的,是朕命好。”
康王神色一顿,眼眶微微泛红,“皇兄,你爱她吗?我听人说,真的爱一个人,就算她做错了什么,也不要紧。”
万俟谦转身,墨色披风几乎将他和黑夜融为一体,“从始至终,都没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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