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他去看的时候，也是胆战心惊的，生怕那病染到他身上。
魏行知抬眸，锐利的道，“你可知道，有一种虫子绿身红眼，八条腿……”
“噗通——”
魏行知话还没说完，薛庭就直直跪了下来，“大人，你若是说起这种虫子，那小人就知道病因从何而来了。”
“这虫，小人曾经在蛮族的医籍上见过，名为红疫虫，产自蛮族阴湿带地区，畏热，除非火烧，否则便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薛庭额头冒出冷汗，浑身颤颤巍巍，“此虫繁衍速度极快，只要进入活物体内，必定致使活物感染暴毙，尤其喜在傍晚出没。”
魏行知一阵头疼，“除非火烧，没有其他根治的方法吗？”
薛庭摇着头，想起曾跟这种虫引起的病患有过接触，就后怕不已，幸而那时是正午时分，阳光正足，否则他如今只怕也是尸体一具。
“大人，蛮族的虫子向来歹毒，没法儿根治，医书上只有一名圣人，曾经有效拖延死亡时辰，可是不足七日，那些虫子就以数倍的繁殖速度从暴毙的尸身中爬出来，席卷蛮族……”
魏行知垂着头，眼帘低垂，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阴影。
现在先不管这些虫子是哪来的，光是医治就伤透了脑子。
“薛庭，你能辨认出体内没有虫子的人吗？”
既然虫子是病因，那体内没有虫子的人，就可以从城关村接出来，至于那些感染的，再想办法，能救一个是一个。
薛庭摇了摇头，“只有六成把握。”
六成，她能冒险吗？
“薛庭，本官命你立即做出拖延病情的药方，需要什么药材，让秋生去买。七日时间……”
她得找到救她的那个高人，无论有没有希望，她都得试一试。
今夜，没有谁是能睡得着的，突如其来的时疫，打破了冀州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
一连着三天，城关村里暴毙的人越来越多，尽管魏行知等人选在正午去火烧尸体，却仍旧阻止不了蔓延的速度。
不光城关村，临近的三个村落也陆陆续续都出现了得病的人，那些原本还对魏行知信心满满的百姓终于坐不住了。
起初被困在村中，后来便是想破了脑袋，拼了命的要出村，甚至还以命威胁看守的金卫。
患病的人越来越多，烧尸也使得其亲属不满，通水渠和水坝的工程也彻底搁置下来，一切都仿佛往后倒了。
就在城关村的百姓等不住要往外冲时，薛庭终于制出了拖延病情的药方，一方方药剂下去，百姓病情趋于稳定，情绪也好了起来，又重新拾回对魏行知的信任。
他们以为，这些药喝下去，很快就能好了。
可只有魏行知等人知道，不过是能拖延个一时半刻而已。
等七日之后，仍旧找不到根治的方法，那些百姓便会死一大半，剩下的人会拼着一口气冲出来，到时候疫虫不除，冀州大乱。
冀州的疫情以最快的速度传回朝廷，满朝文武神色缄默。
秦阁老手持芴板，上前一步，“陛下，古往今来，凡有时疫，天下名医必定齐聚时疫之地，可这次，冀州刚经大患，有才之辈不怨沾染，还请陛下即刻派太医前往冀州，阻止时疫蔓延。”
魏老将军如今满心满眼都担忧自己孙女在冀州出事，当即粗声道，“陛下，请准许老臣护送太医前往冀州。”
“陛下，医治时疫，需花费大量银两，请陛下趁着秋收，加重一次税务，为冀州做打算。”
……
除了朝中几个有头有脸的，其他人几乎都是缩着脖子，生怕护送药材去冀州的旨意落到自己头上。
程太傅睨了一眼魏老将军，道，“陛下，魏老将军关心则乱，再之年纪大了，不适宜跋山涉水，让老臣去吧。”
魏老将军眉头一耸，“陛下，老臣有分寸，程太傅还是关心关心自个儿的女儿吧。”
谁不知道程太傅的女儿，跟皇上起了争执，遭了厌弃，被夺了凤印还禁足三月。
现在宫中正得意的可是许贤妃。
程太傅脸色一沉，“本官不过是惦记魏老将军的身子罢了。”
万俟谦攥着龙椅扶手，脸色讳莫如深，没人比他更惦记冀州的事情，明面上传回的折子是普通的时疫。
可秋生传回来的消息，却是人为的红疫虫，他现在不光忧心魏行知在冀州的情况，怕她冲动之下让自己陷入危机，更怕蛮族与冀州之事有关，还有痴傻的康王……
万俟谦皱眉冷声呵斥，“都住口。”
他迅速将事情在脑中过了一遍，随即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朕记得，马爱卿是魏老将军麾下大将之子，武功谋略奇高，与魏卿又是好友，此次护送太医和药材一事，便由马爱卿领一千金卫前去冀州。”
站在角落中的马淮，眼眸动了动，恭恭敬敬的道，“臣领旨。”
下了朝，万俟谦将魏老将军和秦阁老，还有程太傅等朝中元老都留下，在御书房商议冀州要事。
说了什么，旁人不知道，只知陛下和众官大吵一架，怒火攻心，尤其是最后连打带赶的将魏老将军和程太傅给撵了出来。
至此，万俟谦便抱病在承乾宫，谁也不见，偶尔会见秦阁老和几位尚书，但独独不曾召见魏老将军和程太傅。
众人也都只以为陛下是被魏老将军和程太傅给气着了。
马淮要前往冀州时，王之烊本想跟着，却应是叫老夫人给拦下了。
“阿烊，你是好孩子，你该明白，你的身体经不起舟车劳顿，更经不起冀州的大风大浪，你若是出了事，你叫阿知如何与你父母交代。”
王之烊捂着胸口一阵猛咳，攥紧双手，白皙的骨节青筋暴露。
他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我担心她，先前她身受重伤，已经让我险些受不住，这次时疫……”
时疫的蔓延速度，古籍上都有记载，更何况是这次病发到暴毙不足十二个时辰的。
他只想有什么，都挡在她身前。
老夫人命绿梅搀扶着她，又语重心长，“你去了，她只会更操心。阿知如今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需要我们处处护着她的女孩儿了，好孩子，马淮和周汉都会看护她的，你就安心待在家里等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