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月摇头，沉默片刻，“我第一次遇见这样的邪物，更甚于僵尸存在的邪物，实在过于蹊跷。”
挽月这么一说，苏灵沧的心蓦地一沉，“我知道了。”
忽然间，传来一道声音，是鬼摩手下发来的痛呼声。
苏灵沧耳朵微动，“毓河，什么声音？还有别人在？”
鬼摩首领故装不知情，但他神色冷了下来，缓声道：“来了几只不要命的小妖，我去解决一下。”
苏灵沧心头紧了几分，抿紧唇角，“挽月，现在是什么情况？”
“苏毓河用符火烧伤鬼摩手下，鬼摩首领的表情看起来相当不好。”挽月声音急了起来，“主人，我们要怎么办？”
苏灵沧强行冷静下来，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苗桑时，她也是失明，当时她是怎么恢复视觉的？
苏灵沧条件反射抓住“苏毓河”的衣角，低声道：“别过去，我害怕。”她要看见，不能让毓河受伤，不能这样下去。
她当时是怎么恢复视觉的？
不出意外，这群鬼摩果然怕火。
观看四周，除了一望无际的大海，便是一轮圆月挂在天空，没有一缕阳光，没有暖意，他们畏暖。
让这群鬼摩送他们去寻洛齐固然是个好主意，但这鬼摩首领显然是留不下他，若他真的出了什么事，阿沧和挽月要怎么办？
“挽月，召唤流月来这罢。”苏灵沧定神道，“我们与师兄他们分开，流月在修为方面更甚你一筹，若是我没能护住你，她至少能护你一程。”
挽月沉默半响，第一次拒绝了苏灵沧的提议，“我不让她来，便是担心我们遭遇不测。”
苏灵沧闻言，眼底泛起浅淡的笑意，“嗯。”
但是，她道：“我以剑灵主人的身份命令，唤来流月。”
挽月错愕的看向苏灵沧。
腰间的挽月剑剧烈的颤动，倏地冲出她腰间，环绕鬼摩绕一圈。
挽月已与流月双修，彼此能够感应到对方在何处，这也是流月为何放心她跟苏灵沧他们一同前来苍山的原因。
鬼摩首领看她腰间的剑忽然暴动，微微挑起眉，“阿沧，挽月，她怎么了？”
“她在高兴啊，我们总算要到达目的地，你终于可以为我报仇雪恨了。”苏灵沧依偎在“苏毓河”怀里，闻着他身上传来的淡淡咸腥味，“毓河，等会我们便启程去寻魔龙罢？”
“好，不过在此之前，我还得先解决这妖，你先等等。”鬼摩首领微眯起眼睛，看那男人被绑着，还能伤了他手下，倒是有趣，他轻笑几声，道：“乖。”
苏灵沧抓住他衣角，尽量拖住他，“我如今灵力还未恢复，我害怕。”
鬼摩首领见状，很受用苏灵沧这番小女人的依赖，朝属下使眼色。
鬼摩手下当即一手捂住苏毓河的嘴，一手重击他的腹部。
苏灵沧失明后，听力格外的敏锐，听见那道极为小声又轻微的闷痛声，垂着眼帘，敛去眼底戾气，“毓河，我真的好害怕，莫离开我。”
苏毓河看挽月剑忽然暴动，便停下用火伤他们的用意，等待苏灵沧表态。
半响，远处飞来一条花蟒，是流月。
鬼摩手下见状，又见一条母蛇送上门，目露贪婪，克制住自己没有发出欢呼声。
苏灵沧微微收紧拳头，“挽月，流月到了？”她缓缓抬眸，瞳色悄然化为紫色，视线再次恢复澄明，仰头与流月对上视线。
流月蛇躯将挽月剑搂入怀里，她缩紧身躯，朝这群不明来历的东西怒吼一片。
苏灵沧掌心蓄积灵力，一掌击中鬼摩首领的腹部，迅速起身，“流月，带挽月离开！”
流月面露迟疑，彷佛在问：“你确定？”
被流月蛇躯包裹住的挽月剧烈颤动，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苏灵沧压根不是让流月来帮忙的，是要流月把她带走！
“流月，放开我，我是绝不可能离开的！”
“小白蛇，你为我付出的太多了。”苏灵沧抬眸，看向挽月剑，目光温柔，眼底浮起淡淡的笑，“你为我这个主人付出了太多，现在该我来护你了。”
挽月再也不颤了，茫然的看向苏灵沧，“主人……”那像是苏灵沧，又像是前世临走前沧月。
“流月，带她走，快！”苏灵沧厉声喊，“快走！！”
流月不再犹豫，携着挽月离开。
“阿沧，他们怕火。”没了后顾之忧，苏毓河朝苏灵沧大喊，“或许，还怕光。”
苏灵沧看见流月离开后，长舒一口气，看向苏毓河，目光意外的柔和，他们彼此相视一笑。
苏毓河指甲开始变长，露出獠牙，挣脱绳索，发出一声吼。
苏灵沧转身看向鬼摩首领，是个长相极为丑陋狰狞的邪物，紫色瞳眸冷冷的盯着他。
鬼摩首领发出“咯咯”笑出声来，鼓掌道：“不错，装瞎，还能忍，适合做我的配偶。”
苏灵沧调整身姿，浑身泛起浓烈的灵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苏毓河发出一声吼，苏灵沧踮脚一跃，悬于半空中，朝鬼摩一掌击去。
鬼摩首领避开她的袭击，猛然一拍礁石，追上苏灵沧。
苏毓河接连不断画下符火袭击他们，他们竟然一瞬被逼得不敢上前，他们愤怒的吼了几声，踏过符火，朝苏毓河冲去。
苏灵沧从她怀里掏出夜明珠，用灵力催动夜明珠，乍然散发刺目的光芒，她迅速摘下青镜，化为一面镜子。
那群鬼摩捂住眼睛发出呜咽的声音。
鬼摩首领眼底闪过杀意，紧接着面前忽然闪现一面镜子，他愣住了，镜子的自己丑陋不堪，他愤怒的欲要打碎镜子，却发现这镜子如同海水般，打不碎，也摆脱不了，他愤怒的怒吼着，看向苏灵沧，“找死！”
“你本是人类，如今成了这番模样，你不是引以自傲吗？怎么不敢直面这样的自己？”苏灵沧喉咙发腥，心口阵阵刺痛，“怎么，这点心意，受不了？”
苏毓河见那群鬼摩手下被光芒刺伤，当即上前，不顾恶心，迅速对准他们脖颈咬一口，继而发出声声吼声。
苏灵沧垂眼，看苏毓河催动鬼摩体内的尸毒，微微挑起眉头，乍然笑了，“将自己救命恩人吃了。”她缓声道，“你在害怕什么，怕从你身上看见鱼妖的身影？”
鬼摩首领闻言，脸色当即变了，眼底浮起惧意，咬牙愤愤的望着她，“去死罢。”他不想去探究这个女人如何得知这些前尘往事，但他杀意已然起了。
苏灵沧运力用镜面困住他。
苏毓河成功了，尸毒战胜了鬼摩原有的毒素，听从苏毓河的差遣，去对付他的同类。
对准一人便咬下。
苏灵沧忍不住咳嗽一声，她抬手捂住嘴，迅速落在苏毓河身后，用纸巾擦干净嘴，收起掌心的血，但瞒不住苏毓河，他担忧的回过头，喊：“阿沧。”
“毓河，带我逃罢。”
苏毓河的尸毒不知能控制鬼摩手下多久，但她快坚持不下去了。
很明显，这鬼摩是受了诅咒，只能在这片海域活动，否则也不会看见她与挽月便激动成这样，按他们的武力值，要擒住别处的渔民，简直轻而易举。
苏毓河一手搂紧她的腰肢，往海面一跃，“你受伤了，现在去找洛齐，是自投罗网。”
苏灵沧回过头，却见鬼摩首领朝他们游来，破开水面，欲要一爪刨他们肩头，苏灵沧抬手，接住他那一掌。
苏毓河着急带她逃离，未料鬼摩在海里来去自如，就连何时跟上他们他竟然没有察觉。
苏灵沧喉咙发腥，嘴角溢出血，“这便是洛齐要的结果。”
鬼摩首领未料苏灵沧竟有此等灵力，被她震伤，落入海里，中了苏毓河的尸毒的鬼摩不声不响游到他身后，迅速咬住他脖子。
其他鬼摩手下看见这画面，被骇得不敢上前。
苏毓河不再说话，踏脚往海面跃上。
苏灵沧靠在他怀里，在想，这明明是她与洛齐的事，却牵扯到这么多无辜的人，红绫姐，顾霄哥，挽月……她的视线落在苏毓河身上，还有明烬。
他们不该受这些，苏毓河说得不错，他们现在去，是自投罗网，可是她不得不去，她也知道，独留苏毓河自己送上门，对于苏毓河来说更是一种打击。
她不愿再与苏毓河分开，频繁使用灵力，她的身体状态已经极其糟糕了，她抬手捂住嘴，不受控制的咳嗽，“毓河，我好喜欢你。”
苏毓河仰头，迎着风，很快看见了苍山的面貌，轻轻的应一声，“我知道。”
苏灵沧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小时候第一眼看见你，我便觉得你真好看。”她低声笑了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明明先见到的是房明漾，后来看见你，觉得你生得好生英俊。”
苏毓河轻笑，“傻傻的，当时尽顾着盯着我看。”
苏灵沧轻叹：“是啊，长得太合我心意了。”
苏毓河眼前红了一圈，“阿沧。”
“毓河。”苏灵沧问，“值得吗？”
苏毓河搂紧苏灵沧，“值得。”
“好。”苏灵沧闭上眼睛，值得，生死与共，不再分离，他们受够了生死分离，这样，甚好。
“阿沧，醒醒。”
苏灵沧是被苏毓河叫醒的，她微微睁开眼睛，抬眸看向苏毓河，声音沙哑，“我们到了。”
“到了。”苏毓河道，“前方便是洛齐的住处，阿沧，我告诉你一件事。”
“你说。”苏灵沧道。
“前世，有蟒妖闯入房府，你可还记得？”苏毓河放轻声音，“连儿与我有同样的的猜测，他极有可能是那蟒妖的后代。”
苏灵沧眼底浮起怅然，笑了笑，没再说话。
她坐直身子，打坐调理身体，这次元气大伤，若洛齐执意让她死，恐怕难逃此劫了。
苏毓河握住苏灵沧的手。
过了半个小时，苏灵沧方才睁开眼睛，唇色泛白，摇摇晃晃站直身体，“走罢。”
苏毓河扶着苏灵沧，两人彷佛不是去救人，反倒像送命。
到了洛齐府邸。
苏灵沧与苏毓河彼此对视一眼，苏灵沧出声喊：“洛齐。”
一头黑龙从大门顶上露出头，猩红的龙眼注视着他们。
“白吾不在。”苏毓河面露奇怪的神色，“好似，只有他这头魔龙。”
苏灵沧抬眸，朝他道：“我来了，要杀要剐，随你便，你放了红绫姐，可好？”
“你没有资格与我提要求。”洛齐嗓音沙哑，“你与他的对话，我听见了，没错，我是那条蟒妖的后代。”
苏灵沧沉默着。
“我们一家人好好修炼，却被那道士追杀，他为了护住我和娘亲，中了束妖符。”洛齐道，“他是追我，才到的幻山。”
苏灵沧目光复杂的望着他。
“你救了我一命，却又杀了他，我恨你，却也爱你。”洛齐道，“但房明烬，他必死。”他扭头看向苏毓河，眼底泛起森然的冷意，“你爱上谁不好，偏偏爱上房氏人，还为了房氏人杀了他。”
竟然是洛齐引来房浩，而她才受此一劫，遇见了房明烬。
苏灵沧笑了笑，摇头，“洛齐，你派那些入了魔的妖搅乱人间，与苗桑勾结将掠连炼制成尸，冤有头债有主，你何必伤及无辜？”
“无辜？”洛齐冷笑，“他滥杀妖物时，掠连几番要取你性命时，他们无辜吗？”
“今日，不是他死，便是我亡。”语落，洛齐朝苏毓河攻来。
显然，洛齐是要置苏毓河于死地。
她只是一个诱饵，引苏毓河来此处的诱饵。
苏灵沧望着他俩打斗，连鬼摩首领都拿洛齐没有办法，可想洛齐在逃离时，又突破了一层功法，苏毓河又怎是他的对手。
苏灵沧眼底泛起淡淡哀伤，这发生的一切，谁不无辜呢？
天意弄人。
究竟要如何破了现在的情况，当真只能将洛齐打回原形吗，或是毓河被他重伤？
又或是两败俱伤。
洛齐变成这样，大半部分的原因是因她而起，知道她杀了他父亲不说，还同房氏人在一起，他恨她，也爱她。
入魔，因有执念而生魔，毓河当初便是如此。
若是，那道执念不在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