罄姬眼底浮起愧疚，低着头用鱼尾拍了拍水面，紧接着她往水面一跃，鱼尾化作双腿，落在苏灵沧面前。
她布下结界，拿出昨日的扇贝，割满一小杯血，递到苏灵沧眼前，“我的真不是故意不告诉你这件事，我当时太虚弱，满脑子都是你的血，压根没想别的事。”
苏灵沧见她双腿，没料到她的血对罄姬来说有那么大的作用，竟然一夜便化了形。
罄姬选择化为雌性人鱼，苏灵沧对于她的选择并不惊讶，仔细一想原因，便能想通。
她视线落在顾宵身上，可他已经有红绫姐了，罄姬这又是何必？
她究竟要拿顾宵哥怎么办？
顾宵哥在这一日，红绫便不能安心，若他出了事，恐怕红绫姐会崩溃罢。
苏灵沧垂眼接过罄姬的血，一口喝尽，“多谢。”登时，她浑身如同打通了筋脉般舒畅，就连压抑的郁结都变散了不少。
罄姬踌躇道：“你莫怪我。”
“是我考虑不周，无碍。”苏灵沧从袖口里掏出红绫给她药瓶，半蹲在陆承宵面前，一脸犹豫不决。
若让罄姬带走陆承宵，究竟是好是坏？
换位思考，若在她知道毓河身处危险的时候，被人强行灌入药酒失去记忆，逍遥自在的活着，任毓河受人折磨，待恢复记忆时，又有多痛苦？
苏灵沧眼中皆是烦躁，为什么要她来做选择？
苏灵沧陷入两难境地，攥紧瓶子却迟迟动不了手，可陆承宵出事了，红绫姐会恨她，可让陆承宵这么不明不白的走，对他照样不公平。
她该怎么办才好？
“你与那半妖谈了什么？”罄姬蹲下一侧，歪头问：“你想给他喂下忘魂汤？”
好似苏灵沧喂下她的时候，罄姬便与对她亲近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苏灵沧的错觉。
苏灵沧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喂下，担心他会恨你。”罄姬如是道，“你不喂，担心那半妖恨你？”
“这可真是两难的境地。”罄姬起身，“要我说，你直接罢手不干了得了，成天愁眉苦脸成什么样了。”
“罄姬，我要去寻东西，得离开一段时间。”苏灵沧抬头看看向她，“你带他离开妖界，在蜃沙等我们罢？”
苏灵沧终究还是收起药，把她想对陆承宵所说的话注入青镜，编织了一场幻境入陆承宵脑海中，起身朝罄姬道：“无论成功与否，我都会带红绫姐回去，麻烦你照顾他一段时间。”
罄姬挑眉，“做好决定了？”
苏灵沧点头，比起让陆承宵稀里糊涂的失去记忆，倒不如让他在蜃沙等消息罢，反正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也回来了。
罄姬轻而易举扶起陆承宵，“既然如此，那我便依你的意思，带他去蜃沙，你们注意安全。”
“多谢。”苏灵沧道。
罄姬从袖口里掏出三枚避水珠递给苏灵沧，“我这还有一些剩下的避水珠，都给你，当作我昨晚……咳！”她不自在的移开视线，“总之，谢了。”
苏灵沧接过避水珠，看他们离去的背影，心绪有些复杂，长舒一口气，回屋里传音讯给红绫，“我已将顾宵哥送走。”
红绫没有回应她。
第二天，苏灵沧便去红绫府上，正逢金玉贴身丫鬟来找红绫要人。
前些日子，金玉早早派人要他们去她手底下干活，被红绫一句已送去下城给打回。
但金玉可是被宠着长大的，哪能依？她不依不饶找红绫要人，闹得红绫颇为烦躁。
苏灵沧见状，换上红府的妖仆的衣裳，主动请求：“我愿去服侍金小姐。”
早已提过互不干扰的红绫脸色微沉，纵管她不愿苏灵沧去，但还是应了她的请求。
临走之际，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吩咐她遇见什么难事便来找她，金玉性子古怪，别与她对着干。
苏灵沧心中微动，却不露任何神色，她不愿红绫知道她去寻黑龙，否则定又少不了一顿批，“好。”
红绫微愣，未料苏灵沧神色如此淡漠，心中浮起些许难以言喻的怒意，她知道她修功法过于激进，心绪不稳定，她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苏灵沧上前一步，忍不住抱住红绫，“红绫姐，谢谢你。”谢谢她在这样的情况压下心中愤怒和不满前来关心她。
红绫眼眶一热。
苏灵沧松开她，与金玉的贴身丫鬟前往金府。
金府不似白吾那儿似的如凡间那般的房屋，它由一个个石窟打造成的偌大的金府，沿着从毓河那儿探来的记忆她再次熟悉了一下环境。
苏灵沧被贴身丫鬟领到金玉屋内，一眼看见金玉百无聊赖的趴在桌上。
金玉就因为前几日她去寻了红月使者安置的那两只小妖，就被他哥哥关在屋里罚禁足三日，现下可是无聊透了。
见来了妖，她打起精神往门口一看，苏灵沧一进屋时，她当场闻到与红月府下的那人的味道有些相似，可抬头一看，这样貌却又是天差地别。
“苏儿是红月使者派来伺候金小姐的妖仆。”苏灵沧微微鞠躬，“拜见金小姐。”
金玉来了兴趣，“红月派你来的？”她朝苏灵沧勾勾手指头，“你过来。”
金玉的贴身丫鬟悄然退下。
苏灵沧走到金玉面前，与她对视半响。
金玉笑出声来，“红月那怂包。”她轻快的哼了一声，指尖轻敲桌面，“与我折腾那么久，最终还不是从了本小姐的意。”
苏灵沧不经意的拧起眉头。
“唷，说你的主人，不高兴了？”金玉倒是没被冒犯的感觉，弯眼抬手拍拍桌子，“来这，坐着，跟我说说红月平时在红府做些什么？”
“练武，吃饭，休息。”苏灵沧坐下，如是答道，思绪飞得有些远，想起她那日故意下跪探金玉的心。
金玉娇纵蛮横却敬爱她兄长，一日发现她兄长宠幸红绫后，对红绫着了迷，这让她很不能理解，红绫这么一个毒物哪配得上她英勇的哥哥。
在金玉看来，金虎能找到更好的，哪知栽在红绫手里，她自然不服，便想办法去寻红绫的把柄。
哪知越了解，便发现红绫是个可怜的人儿，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消去她抢了她哥哥的事实，于是查到了她和陆承宵头上。
抱着就算红绫玩小宠也没关系，只要是雌性妖类，红绫也吃不了亏，直到陆承宵出现，她当真觉得红绫配不上金虎。
幸而是苏灵沧费劲口舌，才说服了她。
可问题是，金玉对红绫过于关心了。
处处与她作对，私下却打探她喜好，这么个娇纵的小姐亲自缝制了一套纱裙，实在不对劲。
她对红绫过于关注，让苏灵沧说不出哪儿不太对劲，这不对劲的感觉甚至让苏灵沧产生一些不妙的猜想。
“啧，我说的不是这个。”金玉好奇道，“她喜欢蛇形木簪？平日里跟谁待一起？成天来无影去无踪，找都找不到人。”
“难道那木簪对她有特殊的意义？”
苏灵沧摇头：“不是。”
“哦，这样啊，还挺好看的。”继而金玉又正色道：“我可是夸她木簪好看，不是夸人，她长相不及我半分。”
苏灵沧：“……嗯。”那不妙的感觉有些强烈。
“嗯？你嗯什么？”金玉蹙眉，“本小姐要你想办法给我打造个一模一样的，你这是什么表情，红月怎么派了你那么个呆头呆脑的小妖来伺候本小姐。”
苏灵沧：“……遵命。”
金玉找茬：“遵命，遵什么命？你知道本小姐说的木簪是哪个？你这德行，怎么跟你主人一样，冷冰冰的，从来都不笑。”
红绫姐对你们笑得出来才有鬼。
苏灵沧自然不会把这话说出来，浅浅点头：“蛇雕木簪乃红月使者的妖兽给她做雕刻的，我与那妖兽相识，借小姐大名，定能讨来根一模一样的木簪。”
“哦。”金玉自讨没趣，继而起身去柜前翻了半响，翻出一套红纱粉裙，“这个本小姐穿不了，你回去找她的妖兽要木簪时，顺便拿去给她。”
苏灵沧缓缓抬起眸，伸手接过衣物时，故意碰到金玉的手。
“本小姐缝制好几日的纱裙，也不知她穿起来好不好看。”
金玉被这妖仆清冷的眸光扫视一眼，登时浑然一颤，总有种被看穿了的错觉，这么个小妖仆，竟然这般不卑不亢，真是好恼人。
苏灵沧迅速低头道：“苏儿代主人谢金小姐。”
让原本欲发火的金玉灭了火，闷闷挥手：“去吧。”
分明不是向红绫要个丫鬟来伺候她，而是打探红绫消息罢了。
苏灵沧朝寒潭方向走，门外站着四名大妖，皆是金虎的大将。
苏灵沧见状，隐身于墙角处，想了想，还是晚上再来探比较合适。
继而，她拧起眉头，不对，夜间他们警惕性会更加提升。
苏灵沧将金玉给她的纱裙装进乾坤袋里，打量周围，欲要踮脚一跃翻围墙。
结果就被一阵力给扯了回来，她回过头一看，是苏毓河。
苏毓河抬手轻抚苏灵沧脸庞，很不高兴的问：“阿沧变成这样不好看。”
苏灵沧刚见到苏毓河，心头一喜，就被苏毓河这句话给浇灭。
她脸一黑，半响才道：“你何时跟着我的？”
“从你出了金玉的屋子。”苏毓河试探性捏了捏她的脸，“阿沧，你这个是真的吗？”
“……自然。”苏灵沧有些好笑，“红绫姐的妖兽给我易容，否则差点把被苗桑抓到了。”
“她去找你了？”苏毓河闻言，后退半步，“肯定是我身上沾染了阿沧的味道。”继而他警惕的抬起头，朝苏灵沧伸出手：“给我看看。”
“没什么大事的。”苏灵沧有些尴尬，与此同时有些慌，毓河好不容易不生气，若他看见她划破的伤口，定要生气。
但苏毓河肯定闻见了。
苏灵沧背着手，小声解释：“罄姬身子虚，正值分化之际，我才割点血给她喝。”
苏毓河接过苏灵沧的手的时候，眼底全是心疼，“疼吗？”
苏灵沧摇头，抬手揉揉他的头顶，“不疼。”
“这里布下了结界，你不能直接冲，会引来金虎。”苏毓河道，“我这几日在周围找到了一个地方可以进去。”
苏灵沧问：“哪儿？”
苏毓河指着他们脚旁的小洞口，“这里。”
苏灵沧面无表情：“……”
苏毓河蠢蠢欲动道：“我可以把阿沧变小哦。”
苏灵沧无奈叹气：“那来吧。”
苏毓河愣了愣，心头有些发热，看苏灵沧这么信任他的神情，忍不住笑了笑。
苏灵沧有些疑惑苏毓河为何还不动手，抬眸疑惑一瞧，也不知道他在傻乐什么。
苏毓河抬手覆盖在苏灵沧头颅上，稍一用力，疼得她眼前一黑，她的视线再次澄明时，入目的便是苏毓河的鞋背，她仰着头：“你怎么不变？”
苏毓河蹲起来，低声道：“阿沧，我得回去了，我是专门在这儿蹲你，担心阿沧会翻墙。”
苏灵沧扯了一抹无奈的笑容，毓河真是足够了解她，“待会儿我自己怎么变回来？”
苏毓河闻言，左右看看，小声道：“我到时候来找你，我来给你复原。”
苏灵沧摇头，“这样走路用时时间会变长，你直接告诉我罢。”她想能直接进去，便入潭里探探情况，她这般小，入潭恐怕长时间都游不到潭底。
苏毓河若有所思，点头：“也是。”他伸手轻轻触碰苏灵沧脑袋。
苏灵沧当即明白如何变小，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快走罢。”
“阿沧，莫擅自入潭，也不知道那潭里的黑龙是善是恶，我担心它对你不利。”苏毓河道，“你先熟悉环境，晚上我来陪你一起入潭。”
苏灵沧浅笑：“好。”这毓河还真能看穿她心思似的，一猜一个准。
现下她变得如此之小，应当不用从老鼠洞钻进去罢，直接从正门进去，顺便再了解情况。
待苏毓河欲转身离开之际，“对了阿沧，切莫从他们眼皮底下溜进去，他们鼻子很灵，跟我有得一拼，莫冒这个险。”
苏灵沧：“……好的。”
苏毓河离开后，苏灵沧趴着从这老鼠洞钻进去，这里面没什么特别，荒草丛生，一汪寒潭在她眼前不远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