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漾……”
空青抬头，目光不自觉柔和下来，指腹轻拂她额角的发丝，“我在。”
“明，漾。”
她坐在他的腿上，瞳孔倒映着空青的模样，痛苦又痴迷的再喊一声。
空青微仰着头，失神的望着她。
唇齿轻轻触碰，空青搂紧掠连的腰肢。
也就在这一瞬，空青没有任何防备，被掠连尖利的指尖剥开胸膛，活生生挖出血红的，温热的心脏。
苏灵沧深深闭上了眼睛，眼底浮起泪意，下意识咬紧牙关，松开空青的手腕。
“阿沧，你看见了什么？”
“我该如何与师父他们交代。”苏灵沧后退一步，抬手捂脸，肩膀细微的颤抖，“怎么会这样...”
“阿沧，我来救他，你莫哭，莫哭。”苏毓河看她难过，窒息得透不过气，作势挖出尸心，喂食空青，把人复活过来。
“够了你别闹了！”苏灵沧制止道，“你让我冷静冷静。”
林云夙等人见楼上有动静，纷纷上楼一探。
江郴见到这般血腥的画面，一时间缓不过来，胸口阵阵反胃，跑出屋外呕吐。
陆承霄担忧的望向苏灵沧，她的状态不太好。
林云夙蠕动嘴唇，“怎么，会这样……”他看向苏灵沧，“这是怎么回事？”
苏灵沧惨白着脸，不知该如何回答。
夙文将门关上，点燃香薰，驱散一屋的血腥味儿。
“……我去看看。”林云夙走上前，触碰空青，见状，倒吸一口冷气，抿紧嘴唇，绷着脸看向苏毓河，“你可认错？”
苏毓河被这样质问，愣了愣。
苏灵沧走到苏毓河身前，“师兄，莫怪毓河，掠连受苗桑催眠，毓河不能完全控制她，这不是他所愿意的。”
林云夙沉着脸：“狗犯错，主人有责任，难道狗就是无辜的了？”
这话说出口，就有些难听了。
空青与林云夙虽不是很熟，但也是看着彼此长大的同门师兄弟，哪能这般轻易的接受他不在，他沉着脸望着眼前两人。
夙文擦眼泪，扯了扯林云夙的衣角，低声道：“师兄，莫这样说。”
林云夙性子直来直往，也就在乐曼身上费了少有兜兜绕绕的心思，道：“掠连是被控制没错，但她杀了人便是事实，便该罚，而不是怂恿手底的人悄悄将其带走，这捅出了篓子，回去要如何与周掌门交代？”
苏灵沧指尖深陷手心，低着头一语不发。
“师妹，你太纵容毓河了。”林云夙道，“此番，毓河还是回长青山自行领罪，如师妹所说，妖界驭尸者道行不知如何，他去了也是个隐患，我等带回曼曼再回去领罪，师妹，你觉得如何？”
林云夙说的正是苏灵沧所担忧的事，她迟疑的看了眼苏毓河，点了点头。
苏毓河心微沉，绷着脸没吭声。
“啧，有我在呢，你们那么严肃做甚？”姬老板上前几步，“这人，生得倒是有点意思。”说这，伸舌头舔了空青胸膛的血，仔细品尝一下，享受地眯起了眼睛，“味道不错。”
苏灵沧和林云夙脸色同时沉下来，夙文拔剑，“大胆！”
姬老板拍拍手，扭头看向苏灵沧，故作漫不经心：“你们要去妖界罢？”
他们皆是脸色一变。
“莫慌，这与我无关。”姬老板缓缓道，“妖界有个驭尸者，专研究心脏，据说，死了的小妖，只要被安上这尸心，都能活过来。”
“这兴许，是那驭尸者做的罢？不过无碍，我有办法。”
苏灵沧闻言，眼眸亮起来。
“那岂不是变成不人不鬼的样子，空青师弟性子傲，哪能受得了。”林云夙冷言道。
姬老板见林云夙这番不领情，脸色一冷，“哦，成，我走了。”
苏灵沧喊：“慢着！”她扭过头看向林云夙，小心翼翼道：“师兄，活着总比死了好，再说……”她声音低了下去，劝道：“章瑜师兄也成了尸，人与尸，又有何差别。”
林云夙闻言，眼底不无诧异。
“啧，这么麻烦，想不想活过来，让我问问便知。”罄姬从扇贝里跳出来，变为两条腿，迅速走到他们中间，抬手托腮，“呐，你们谁愿意借躯壳一用，魂体附身一问，便可。”
夙文当即表示：“我来。”
林云夙坐在椅子上，脸色不善的看罄姬施法。
人鱼不仅可魅惑他人心神，原来还可聚魂。毓河要将人变为尸，也得那人留有一口气，若是死绝了，就算让其活过来，那也是一具没有魂魄的死尸。
若能找到办法救活空青，那便再好不过。
可偏偏，苏灵沧想到章瑜知道自己成为尸时，眼底黯然落入她心里，林师兄说得对，若不顾及空青师兄的意愿救活他，将他变为邪物，是对还是错呢？
响指一打，罄姬瞳色变为深蓝，“空青？”
夙文瞳仁翻白，木木的点头。
罄姬歪头看向他们，露出尖利的牙尖，笑了笑，“成了。”它拍拍身子走到陆承霄身边，笑着看他：“我很棒罢？”
陆承霄点头，“多谢。”
罄姬笑了笑，“小事儿小事儿。”
林云夙上前，“我们可将空师弟复活，师弟复活后，便成为邪祟，师弟可愿？”
苏灵沧心头一紧，抿紧唇角，盯着他。
夙文脸上扬起一抹僵硬的笑容，“可。”
紧接着，夙文身躯一倒，扑在地上，林云夙紧张的扶着他，看向罄姬，“他怎么了？”
“被阴灵附体，本就伤身。”罄姬小声嘀咕，“没事，给他暖暖身子就没事了。”
另一个小师弟背着夙文出门回屋里休息，林云夙看向姬老板，“我们要如何做？”
姬老板轻哼一声，装作没听见。
林云夙看向苏灵沧，“师妹。”
苏灵沧道：“姬老板，你需要我们做什么，方才我师兄无意冒犯，抱歉。”
“把一个名为流月的大妖叫出来，我有事儿问她。”
苏灵沧：“……”
林云夙对流月这名字颇有印象，不就是剑灵山里，与劫走乐曼的妖一起逃出来的女妖吗？
“……好。”苏灵沧回答得比较勉强。
本打算悄悄带走乐曼，再混入妖群里，找到红绫和周掌门所说的黑龙，把流月擒给姬老板，看样子，得闹出大动静了。
“姬丞，莫为难我主人。”挽月终究还是现身于他眼前，“我主人要如何做，才能救活他？”
苏灵沧喊：“挽月。”
“挽月！”姬丞登时目露凶光，迅速扑向她。
挽月当即化为小蛇，攀爬到苏灵沧肩上，不耐烦道：“先说正事。”
“哦，不用找她了。”姬丞目不转睛的盯着苏灵沧肩头的小白蛇，“我要她。”
苏灵沧和苏毓河同时出声：“不可能。”
“无碍。”挽月蛇信轻轻舔拭苏灵沧侧脸，心灵传音道：“先哄住他罢。”
苏灵沧目露迟疑。
“莫担心，他挺好的。”挽月轻叹，“比较缠蛇罢了。”
“那我不救他。”姬丞当场反悔，“我要她。”
苏毓河挽起袖子，“阿沧，我来……”给他个教训。
苏灵沧抬手制止，应声点头：“行。”
苏毓河当即愣住，难以置信的看向苏灵沧，“阿沧，他要的是挽月。”
“我们要怎么做？”苏灵沧无视苏毓河的话，问他。
姬丞微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苏灵沧，猜测她的话是真是假，但苏灵沧看起来太过冷静，他看了半响，愣是什么也没看出，方才道：“他的身体比较特殊，想必心脏被挖去炼制尸心，你只需要找到他的心脏便可，剩下的事交给我。”
姬丞从袖口里掏了半响，拿出透明水壶，“装在这里边儿。”说着，长袖一挥，把空青身体收入袖中，直勾勾的盯着她肩头上的白蛇，“我要回去了。”言外之意，叫挽月过去。
“真的没事？”苏灵沧又问，“挽月，不许骗我。”
“挽月乃主人剑灵，怎会有事，放心罢。”挽月亲了一下苏灵沧的侧脸，滑到地上，“我若有事，主人感应得到。”
“主人，进了妖界，万事小心。”
姬丞迫不及待变为蛇形，跟上挽月。
林云夙久久没开口。
陆承霄打破僵冷的氛围，安慰道，“好在他还有救，不要想太多。”
林云夙一语不发起身出门。
苏灵沧脱力的坐在椅子上，好在还有挽救的机会，她不自觉拧紧水壶，深吸一口气，缓过这劲来。
苏毓河沉默的站在窗户前。
陆承霄不太清楚他们为何又开始闹性子，拍了拍苏灵沧的肩膀，“我看看江郴情况。”
苏灵沧点头。
屋内只剩下他俩。
“我要跟你们去妖界。”苏毓河道，“阿沧，我不会被别人控制。”
苏灵沧摇头，“不安全。”
“你是怕他们对我不利，还是怕我对你们不利？”苏毓河瞳色忽红忽黑，紧紧的盯着她，“你们找到掠连，想对她做甚？”
又是掠连。
苏灵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扭头反问：“我能做甚，我会对她做甚，你这般担心她？”她起身，怒拍桌面，红着眼问，“她挖了空青师兄的心！你让我就这样放过她？！”
“阿沧，我要说多少遍，她是被苗桑控制了！”苏毓河道，“那不是她愿意的！”
“呵。”苏灵沧敛去眼底泪意，怒极反笑：“还护着她，若你被控制了呢？”
苏毓河愣住。
苏灵沧竖起手指，指着自己，“你就算被控制了，也是护着我的，而她，却杀了十多个人！”
“我与她不一样，阿沧，我们不一样。”苏毓河解释，“她受控于苗桑多年，哪是那么容易挣脱她的掌控，她体内种满蛊虫，她没办法挣脱。”
苏灵沧从他语中，听出满满的心疼，深深吸了一口气，口无遮拦道：“是吗？那你便寻到她，带她远走天涯，莫让我们找到，否则，我们是不会放过她。”
苏毓河脸色沉下来，“阿沧这是什么意思？”
苏灵沧嘲讽，“难道还要你寻回她放在我身边，再伤别人？你这般心疼她，那便好好陪她。”
苏毓河烦躁道：“现在不是吃味的时候，也不是无理取闹的时候，阿沧，我在好好与你讨论这件事，你莫无端说这些话伤我，你明明知道我不会离开你。”
“那你要如何？”苏灵沧反问，“再把她带回来，盯着她不放，若换作是我日日盯着另一个男子，你愿意？”
苏毓河：“阿沧，你莫要这般咄咄逼人。”
苏灵沧也意识到她情绪不太好，沉默的转身，“你自己好好想想，你究竟要如何办？”
阿沧一受委屈，便喜欢找个地方冷静，也不知道在哪个地方难过着，苏毓河狠不下心，上前抱住苏灵沧，“阿沧，我难受。”
苏灵沧垂着眼，她何尝不是？
“挽月是你的剑灵，万事以你为重，你却因为空青，把她送给姬丞。”苏毓河闷声道，
“尸源于人的野心诞生之物，他们没有自由，受制于人，受人类驱使，做自己不愿做的事。”
“阿沧，你心疼心疼掠连好不好，心疼我们好不好，”
“呵。”三番五次在苏毓河眼前落泪让她觉得丢人，但她还是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她用力推开苏毓河，“苏毓河！你便是这么想我的？”
苏毓河分明是在示弱，偏偏这一句句示弱，都格外刺耳。
“我弃挽月不顾，是小人。”
“我不理解你们受制于人，我不心疼你们，是小人。”
“总而言之，是我的不对，是吗？”
苏灵沧气得浑身发抖，泪珠大颗落下，质问苏毓河：“挽月是我剑灵，她有事，我能不知道吗？我不会先与她商量吗？”
“我不心疼你们，不理解你们，哈，哈哈！饶是她掠连杀了我同门弟子，也容你带她在我们身边。”
苏毓河火气也上来，“可那明明就怨不得掠连，是苗桑的过错，为何要推在掠连身上？”
“要说不对，那是驭尸者的不是，这与我们尸何干？受制于人，是我们愿意的吗？”
“我们愿意变成尸吗？”
“这与我们何干？”
“好，好得很。”苏灵沧摊开掌心，“是我们不对，是你们受委屈，你去找那掠连好好的惺惺相惜。”
苏毓河瞳孔放大：“苏灵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