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慧在安雅的陪同下,来到喻江分局。
这一幕在外人看来或许有点儿诡异:遇害人家属陪着嫌疑犯家属来见嫌疑犯。
徐慧也考虑到了这一点,让安雅在车里等,她一个人去。
进了分局,徐慧被带到了贺喻州面前。
贺喻州道:“陈浩昨天什么都不肯说,到了深夜提了个要求,要见你,见了你之后他才说。所以,我们就把你请来了。”
徐慧内心的那丝侥幸啪地断裂了,甚至想逃。难怪打电话通知她过来的那个警察说话那么客气,原来是把她哄过来,逼陈浩认罪?
“我可以拒绝吗?”她不抱希望地问。
贺喻州诚恳地给了个建议:“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直面这件事,而不是逃避,然后,想办法给他找个好律师。我们一般不会让家属知道太多,像今天这样的机会,你应该珍惜。”
徐慧心知他说得很对,她也很想看看陈浩现在怎样了,但面对需要勇气。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下定了决心,“好,我答应见他。”
徐慧看到坐在审讯椅上的陈浩的第一眼,眼泪就滚了出来。她看得出来,他这一天受苦了,脸色很不好。
“慧慧,别哭。”陈浩笑了笑,就跟他平时笑的一模一样。
徐慧擦干眼泪,为了不让自己后悔,她飞快地说道:“他们说你有什么话要见了我才肯说,我就来了,你说吧。”
从她进来之后,陈浩没有再看旁人一眼,仿佛这屋子里另外的两个警察并不存在似的。
他说道:“慧慧,对不起,上次你问我的时候,我对你撒谎了,齐文旭是我杀的。”
徐慧紧咬着下嘴唇,满脸凄惶。
喻江分局刑警队参与和旁观这场审讯的警察则是精神为之一振!他居然一开始就承认了!
陈浩看着徐慧的脸,继续说道:“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其实,我对安雅产生了好感,她经常被齐文旭打,我本来也只是心里记恨,不会当真把齐文旭怎么样。可是,你还记得吗?安雅有一次带着孩子跳江,要不是被人给救下来了,她就死了。”
徐慧眼泪哗哗往下流,呜咽声几乎要止不住。她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泪眼婆娑地看着陈浩。
陈浩继续往下说:“就是那次之后,我决定杀了齐文旭。我哄你跟我一起出去玩,是因为我想制造不在场证据,我故意留下入住酒店的记录,哄着你吃了安定片,趁你睡着之后,我离开酒店,找到齐文旭,用你买的电击器把他电晕,把他弄到郊外,开车把他碾死,埋了。那天晚上下了场很大的雨,我本来以为老天爷都在帮我,因为齐文旭就是个混蛋,该死!前段时间,我有些不放心,还去埋他的地方看了看,埋得挺严实的,我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陈浩看着徐慧,很认真地说道:“慧慧,我对不起你,但是我不想死,所以,你能不能给我找个好律师,帮我打官司?”
徐慧捂着脸,泣不成声。
“渣男!”外面旁听的一个女警忍不住怒骂:“太渣了!居然还让他老婆给他找律师,怎么说得出口?”
“就是,我要是他老婆,我一定冲上去撕了他。”有人道。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发现,他老婆的脾气未免也太好了吧,居然只是哭,骂都没骂他一句。”
“诶,对哦,还真是奇怪哈。”
“该不会她其实早就知道了,只是没说出来?”
众人议论纷纷。
徐慧被搀扶着走出审讯室,贺喻州继续审问陈浩,让他交代清楚作案的细节。
徐慧自己走不动路,可怜她的女警把她扶到椅子上让她缓缓,还给她倒了杯温水。
徐慧失魂落魄地靠在椅背上,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她知道自己这会儿必须得振作起来,必须得找个好律师想办法救他的命,但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悲伤,哭得眼睛脑仁儿和心口都疼。
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停止住哭泣,询问警察:“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嗯。”回答她的女警同情地看着她,“你一个人能走吗?要送你出去吗?你不会是自己开车来的吧?”
徐慧摇头,“不用了,谢谢,我一个人能走。”
她从包里掏出墨镜戴了,往外走去,背影孤寂、步伐不稳。
同情她的女警不放心,悄悄地跟在她身后,暗中护送她。
徐慧走向停车场,安雅看见了,从车里出来迎她,“怎么样?证明他是冤枉的了么?”
徐慧摇了摇头,“他承认人是他杀的了。”
安雅心里的一丝侥幸也随着这句话崩了,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两人都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很快上了车,安雅把车开走了。
护送徐慧出来的女警认出了安雅,觉得这一幕有点儿玄幻。
她回去之后,把看到的情况跟同事们说了,同事们也觉得玄幻。
“那两人居然没打起来?”
“是啊,还挺和平地走了。”
“该不会……”一个女警的眉头突然就皱了起来。
“该不会什么?”
“该不会其实他们早就是一家人了,一夫二妻,收干女儿只是幌子,所以才能这么和谐?”
“这……”
贺喻州审完陈浩,终于拿全了所有的细节和证据。
原来,陈浩决定杀齐文旭之后,让开硅胶厂的朋友给他发了硅胶面具和硅胶衣过来做伪装,他看了部刑侦电视剧,知道警察这边有很厉害的画师,就算戴了面具也有可能画出真面目来,还对硅胶面具做了改动;又找人做了假车牌,作案之前先把租来的车换上假车牌,埋齐文旭之前,又换成原来的车牌。他以为这样,警察就查不到他了,殊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心情大好的贺喻州走出审讯室就听见了同事们正在议论的八卦,眉头微微一皱。
是这样么?
直觉告诉他不可能,陈浩的身体都到了要靠阿片类药物镇痛的地步了,还能找二房?
可到了这种地步,徐慧和安雅还能相安无事,确实很诡异,难不成,徐慧是世间少有的有容乃大的圣母?
贺喻州感觉自己刚刚才敞亮的思绪又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雾,就连痕检这边传来的陈浩穿上硅胶衣后的身体数据和嫌疑人的身体数据完全对得上这一好消息都没办法让这层灰雾给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