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了片刻之后,安雅还是决定如实告知:“干爹,干妈,我没跟你们说过吧,其实我不是我爸爸妈妈亲生的,我是他们领养的。”
徐慧愣了两秒,很快恢复如常,看了眼开车的陈浩,笑了笑,“这我倒是没想到。”她指了下齐一迪,“可以的当着他说吗?”
“他知道。”安雅落寞地笑了笑,“齐文旭和他妈妈经常拿这件事讽刺我,当着孩子的面也是一样,一迪早就知道了。”
这时,用平板看动画片的齐一迪突然抬起头来,说了句:“外公外婆不喜欢妈妈,也不喜欢我,因为妈妈不是他们亲生的。他们喜欢小姨,小姨是他们亲生的。”
安雅赶紧制止他:“我跟你说了,不许说这种话。”她的注意力全在齐一迪身上,没有注意到徐慧的脸色陡然一变,一抹痛苦的神色一闪而过,身体也随之晃了晃。
陈浩转头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手。
等安雅抬起头来的时候,徐慧再一次恢复如常。
“童欣跟我一样。”安雅继续说道:“她也是被收养的,她的爸爸妈妈在我们读高三那年离婚了,两人都不要她。她表面上看上去没什么,其实对被爸爸妈妈抛弃这件事耿耿于怀,才会跑去他们一家三口曾经住过的天明工业区怀旧。”
童欣,骨子里和她一样,想要有个和和美美的家庭,想要有疼爱她的爸爸妈妈。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怎么就这么难实现呢?
安雅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心酸的感觉压过了惴惴不安。她不想把这种心酸又伤感的感觉传染给认真听她说话的干爹干妈,苦苦压抑着。
徐慧握住了安雅的手。
安雅惊讶地注意到,徐慧的手在发抖,一抬眼,看到徐慧的眼中居然泛着晶莹的泪光。她顿时有些感动,又有些内疚,为了帮童欣洗脱嫌疑,为了转移话题,她还是把伤感的感觉传染给干妈了。
徐慧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是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似乎在努力忍耐着什么,没有让眼里的泪花掉下来。
安雅愈发内疚了,转过头来安慰徐慧:“干妈,你别为我们感到伤感,我们都是这么大的人了,都当孩子的妈了,这些事也早就过去了,就算偶尔会怀旧,但我们总体还是向前看的。再说了,现在我有你们这么好的干爹干妈了,我就更不在意其他的了。说不定老天爷就是为了让我有这么好的干爹干妈,才给我设置这些经历,考验我。”
说完,她先笑了起来。
谁知,徐慧却没有被她逗笑,她眼中包含的泪花,像是决堤的水,哗啦啦往下涌。
安雅吓了一跳,“干妈,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我,早知道我就不跟你说这些了。”
徐慧觉察到自己失态,赶紧双手捂着脸,转过身去,背对着安雅。
陈浩把车停在路边,轻轻拍着徐慧的背心哄她,把抽纸放在她膝盖上,又看了安雅一眼,温和地笑了笑,说道:“她感情丰富,最听不得这种故事,看那种感人的电影,也是每次都哭得很惨。”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话的。”安雅歉疚地道歉。
“你不要说对不起,这种事你早该告诉我们的。”陈浩笑得温和憨厚,让安雅莫名心安了些。
徐慧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擦干眼泪,笑着转过头来,问道:“没吓到你们吧?”她半张脸因为哭泣而红肿不堪,看上去着实狼狈,笑容也不太自然,像是硬挤出来的似的。
安雅赶紧说道:“没有,怎么可能会吓到我们呢?都是我,好好的,提这些不要紧的事做什么。”
徐慧仔仔细细地用湿纸巾擦干净手,才伸手握住安雅的手,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们以后会对你好的。”
安雅受宠若惊,“你们现在对我就非常好了。”
徐慧又笑了笑,只是,这笑,并不比哭好看多少。
安雅在心里感慨道:干妈真是一个感情丰沛又泪腺浅的人啊。
回到家,徐慧的情绪像是彻底调整过来了,和安雅母子有说有笑。
陈浩的话不多,独自坐在阳台上抽烟,隔着落地窗看着有说有笑的三人,脸上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突然,他感觉到上腹部的某个器官巨疼。
他强撑着,把这股疼痛忍了下去,忍得太用力,浑身出了一层冷汗,风一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徐慧听到咳嗽声,走出来,问道:“怎么又咳嗽上了?”
“不小心被烟呛到了。”陈浩若无其事地笑着说。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最近给你补气血的汤药吃到哪儿去了?让你少抽点烟,你偏不听。”徐慧瞪了他一眼,走进客厅去,给他倒了杯温水。
陈浩捧着这杯温水,感受着水的温度,水温像是通过掌心传递到了他的心里,他看着徐慧转身进屋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这一幕,被安雅尽收眼底,心里不由得唏嘘:怎么别人就能结婚这么多年了还能这么恩爱?
她突然有些后悔杀了齐文旭。
如果没有杀他,她现在就不用提心吊胆,随时担心警察把她和童欣抓了,随时担心她的真面目会在干爹干妈面前暴露。如果她当时能像以前一样忍耐下来,现在有干爹干妈的维护,境况肯定会不一样吧?
可惜,现在后悔,为时已晚。
……
童欣安抚住了安雅,就开始琢磨贺喻州。
这个警察,不知道为什么,给她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她没杀齐文旭,所以不怕被当成凶手抓了,她就担心她对安雅撒的谎被贺喻州给拆穿了。
她巴不得明天就是下周末,就是欣巍传媒搞团建活动的日子,她就可以在安雅的配合下,尽快把杜巍的事情给解决了,免得夜长梦多。
她想:可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岔子才好。
……
喻州市女子监狱。
贺云舒见来探视她的人居然是贺喻州,感到十分惊讶:“你居然有空来看我?你今天休假?”
“没,我其实很忙,在查一宗命案。”贺喻州仔细地端详了一番,上次见姐姐是在审判那一日,已经一个多月了,她倒是没胖也没瘦,气色也还行。
“那你还有空来看我?是不是小天出了什么事?”
小天是贺云舒的儿子、贺喻州的外甥,现在住在贺喻州家。贺云舒心里担心,但表现得很平静,毕竟,就算她再担心儿子,她也出去不了。
“不,我想跟你说个故事。”贺喻州悠悠地说道:“有一个女人,经常被她老公打,还差点儿带着孩子跳河轻生。时隔不久,她老公死了,她看上去没有任何嫌疑,不过,她的闺蜜,在她老公出事的那天晚上,出现在了她老公出事地点的附近。哦,对了,她的闺蜜跟她有个共同点:她们俩,都经常被老公打。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