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夺眶而出,略过凝脂玉一样的脸颊而直坠到了膝上,浅粉色的衣裙瞬间晕开一朵一朵绚烂的桃花。
芫烛垂着头,抽泣着问道:“我会不会有一天也变成了四姐姐那样?”
子熙知她所言何意,不由得心疼不已。
她揽臂将人搂入怀中,轻顺着背脊抚慰,嗓音极尽温柔却又坚不可摧。
“不会的。”
荼孇公主将朦胧的好感看得至高无上,为了追求一个虚妄的完美伴侣可以心甘情愿的抛弃一切,亲情、友情与她所谓的爱情相比,皆不值一提。
她是扑火的飞蛾,除了琢光仙君之外,她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不想要了。
“你与她不同。”子熙替芫烛拭去了两颊的泪水。
爱而不得是这世间最锋利的匕首,它能将一个本性善良且懦弱的人给刺得面目全非。
可相反的,它也能促人成长、催人坚强,成为一段只是带了遗憾色彩的记忆而已,终有一天会消散在人生的漫漫长河里。
是一把匕首,还是一块基石,全看经历的人是如何对待和选择的。
四公主狠撞了南墙才会迷途知反,而九公主天性豁达且乐观,她们本就不是同一类人。
“你爱吃爱玩,爱笑爱闹,你有无数的兴趣爱好”,子熙再一次将人紧紧抱住,呢喃道:“你还有我。”
在外人眼中,她与芫烛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他们总觉着她内敛沉稳、不悲不喜,而九公主自小千恩万宠的长大,明媚且张扬。
她与她,一个是润泽万物的泉水,一个是炎炎烈烈的天火,虽不至于互不相容,但也不该交好才是。
可实际上,她们心里都有太多热爱和珍惜的人和事,这也使得她们根本无法做到四公主的那一步。
有了牵挂,便再回不到孑然一身了。
子熙记得清楚,在十二师兄从文华星君的藏书阁出来,交给她那卷誊抄整理好的史料时,说过一句话:世间再无真神。
上古之时,群雄逐鹿,乱世横行,诸神尚能携手,以自身陨灭为代价,点燃了灰暗年代里的熊熊火光。
而如今……
人人都有私心,便是身负神脉之力的玉洛亦不能除外,更遑论是体会过四千余载人情冷暖、太平繁华的子熙仙子呢?
芫烛抹干了眼泪,瞥见子熙前襟被濡湿了一大块,鲜少的生出些心虚来。
“这个洗过还你”,她揪着子熙给她擦手的帕子,后知后觉,自己方才实在有些矫情了,便催促道:“你不是急着要走吗?快去吧。”
子熙看出了她的不好意思,不由得破开一声低笑,指着衣服打趣道:“要不您受累,把这也给洗了?”
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有时候并不是需要多少人来安慰,也并非是要听多少暖心的话,只需要向对的人倾诉出来,心里就会好受很多。
芫烛此刻就觉着压在心头许久的那块石头,被子熙轻而易举的移开了。
她扬了扬下巴,指着子熙的衣服,言之凿凿道:“你脱!”
尽管眼圈还是红红的,人却是从阴霾中走出来了。
见状,子熙哑然失笑。抬手捋了捋她哭湿后粘在两颊的碎发,讨饶道:“大喜的日子,别给搅黄了。”
在诸仙面前衣衫不整,她可实在没有这个勇气。
逗趣中,眼角余光隐约瞥见了一抹青色。
子熙侧首看去,果真瞧见了那本该在宴厅等她的人此刻就执扇立于不远之处。
冰骨聚魂扇在他的手中全然不似一件神兵利器,散出的尽是优雅、矜贵、潇洒的气质。
全无遮挡,他就这么站在丽日之下与她遥遥相望,浅淡笑意里全写满了心之所向。
循着子熙的目光,芫烛亦看见了玉洛帝君的存在,心中顿时收紧,一面着急忙慌的站起身来致礼,一面偷偷抬手掐了一把子熙的杨柳腰,压低声音催促道:“赶紧消失!”
“怎么出来了,不是说好了在宴厅等我的吗?”
子熙一面碎碎念着,一面化出了把油纸伞撑在玉洛的头顶,又道:“日头这么大,一会儿功夫就能晒出汗来,要是再吹了风,夜里有你难受的!”
虽说这话属实有些夸张了,堂堂帝君还不至于弱到一吹风就病倒的地步。但听着这些碎碎念,玉洛的心里不仅不觉着烦,还跟泡在了蜜罐里似的。
玉洛也乐得趁机撒娇示弱,由着子熙替他撑伞遮阳,干脆抱上了那纤瘦的胳膊,将头歪到了她的肩膀上去,小声嘀咕道:“里头不好玩。”
如此亲密的姿态,子熙只要微微侧首就能够毫无阻碍的吻到他的发顶,加上近在咫尺的芙蕖清香,引得她多少有些心猿意马。
于是,她将脖子歪朝了反方向,尽量的拉开些距离,问道:“是舞蹈不好看?还是曲子不好听?”
玉洛像是猜到了她的意图,但又故意不让她得逞一般,脑袋蹭得更近了,直言不讳道:“没你,不好玩。”
子熙:……
还没来得及走远的芫烛:……
她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哆嗦,随后脚下生风,瞬间消失无踪。
子熙忍着笑,故作惆怅的感慨道:“名震六界的司战帝君,这么黏我一个小女子,可如何是好呀?”
“才不管!”玉洛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且还得寸进尺,干脆将手搭在了子熙的腰间,把她团团抱住,孩子气似的,带了几分骄傲的宣布道:“我就是离不开你。”
人来人往的仙姬府,指不定就能被人撞见这惊掉下巴的场景。
子熙自己倒是无碍,但帝君那扬名了数万年的清冷孤高、杀伐果决的声名怕是要因此而动上一动了。
再者说,形象损毁是小,吓死了人可就着实不好了。
“好啦好啦,”子熙伸收拍了拍肩膀上的脸颊,“不闹了,我知道你喜欢粘着我,我也离不开你呀!”
她一面温声哄着“孩子”,一面转着脑袋的四处探看。见没人往这处来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玉洛的额头印上一记香吻,而后又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催促道:“师尊们该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