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未到,渠先成,一切都过于顺利了。”
玉洛如是总结。
夜风寒凉,从残破的窗户钻进庙里时,险些扑灭了供桌上的蜡烛。
“难道……”
子青曲掌围住跳动的火苗,由得寒风尽数扑在自己的手背之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是冥主?”他问。
“不会”,玉洛毫不犹疑的便否定了这番猜测,直言道:“他没这么大的手笔。”
“那还会是谁?”
这次,开口相问的却是离凰。她的语气有些冲,俨然是还陷在上一个问题里没抽身出来。
玉洛深知对方是何脾性,不欲与她过多计较,是而并未理会,只侧首看向了那咬着下唇正在沉思的女子,道:“熙儿,你继续。”
“哦,好的。”突然被点名,子熙微微一愣,旋即收拢思绪,道:“接下来便是出京后所发生的事了。”
她抬手轻轻地拍了拍离凰的手臂,轻而易举的便将已经调出战斗模式的人安抚至偃旗息鼓。终究是念着姐姐虽然暴露了身份,但也算安然无恙,未曾受到魔神的迫害,离凰勉为其难的压下了对玉洛的满腔怨怼和不满,送了一记白眼过去,随后可堪嚣张的冷哼一声,起身行至破窗旁,抱臂斜倚,不再言语。
嗐~
见状,子熙不由得低叹一气,缩回那扑空的手。她从中调停了许久,一个口无遮拦便险些功亏一篑。
如此前一般,她手执木棍在线索树上画出一条分枝,写下几个关键性人物及重要事件,徐徐言道:“秋日宴上,帝君当众与徐知州发生冲突,事后更是毫不遮拦的打压徐氏产业,逼得他狗急跳墙,以官身明路查封了私盐厂,触犯了其他盐商的利益,被踢出局。”
“得到告密后,顺着告密者提供的线索,我们兵分两路进行了调查”,她的目光一一点过玉洛、子青以及一旁正在生闷气的离凰,“咱们四个去了黑金山,见识了矿山上的镇灵术和伏神城里的招阴阵,并且得知了“祖神”的存在。”
她顿了顿,随后又看向了正在烧水煮茶的蒲夷神官,继续道:“而蒲夷只身入敌营,从徐春年的嘴里得到了一个之前从未听过的组织——甦息教。”
“有理由怀疑”,子青插话道:““甦息教”与“祖神”之间存在着某种密不可分的联系,且很可能就是同一个组织。”
对此,子熙点头以示赞同。
“从矿民入手,找到了唯一的幸存者,但被人先行一步灭了口,咱们就此断了线索,还成了杀人嫌疑犯,紧接着,徐知州被开膛破肚挂上了城墙,咱又成了“畏罪潜逃”的杀人犯。”
“咳!”子青多少有些心虚,清清嗓子,才道:“一环扣一环,应接不暇,这口黑锅,可背得牢牢实实的。”
说起来,所谓做实杀人罪名的证据,还起源于他与离凰的那场驱鬼法事呢。于是,他下意识的朝窗户那儿看去,正巧撞上对方同样看过来的目光,显然是想到一处去了。二人均是一愣,旋即尴尬又不失默契的一笑,调开了目光。
子熙对此并无所知,只将手中木棍一丢,摊手道:“大致就是这些了,各位有何看法?”
玉洛掏出锦帕,一面替她擦拭去掌心沾染的污迹,一面说道:“在京城时,无论是黑竹村,还是皇宫里,都像是有人在推动着我们往前走,线索接二连三的被抛出来,引着我们一步步朝真相靠近。但到了喜洲城却是截然相反的。”
“恩,确实是这样的!”子熙忙不迭的点头,“到喜洲城后,感觉每前行一步都是有阻力的,尤其是从伏神城回来之后。”
在那之前,噬魂只与魔神有关,可在那之后,事情变得越发的复杂。
一个本该死了几万年的老道士居然混身凡界,一个以人命做交易的组织竟然被百姓当做了神灵来祭拜。
何其荒谬。
伏神城内的铁甲骑士,每一步都踏在百姓紧绷的神经之上,如一柄不断拉开的弓,终有一天会断了弓弦,但在那之前,射出的箭矢将会击穿那些脆弱的灵魂。
“如此说来”,蒲夷对京城发生的事知之甚少,此时听来,也不由得觉着阵阵心惊,“京城和喜洲城,背后操控的人并不是同一个。”
子青亦感慨道:“京城是引着我们查真相,而喜洲城是阻止我们靠近真相。对方究竟是敌是友……”
“管它是敌是友!”
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离凰双臂环抱胸前,侧目看了过来,嗤笑一声,道:“想那么多做什么?但凡是在背后装神弄鬼,企图操控的,统统视为敌人!”
听着这番轻蔑之语,众人不由得一怔,均不知是该出言夸赞她的洒脱,还是该嘲笑她的心思简单。
“……你这论调,”子青手中把玩着的折扇一停,挑眉道:“倒是足够简单粗暴。”
“难道不是吗?”
离凰似笑非笑的看了过去,眸光轻轻扫过在场的几位仙君,尤其在帝君的面上停了两瞬,随后才意有所指的开口道:“只有行事龌龊,见不得光的人,才会畏畏缩缩的躲在背后!”
子青不禁笑出声来,点头道:“嗯,妖君此言在理。”
其余人:……
爱情使人失去理智,单相思绑架了人的脑子。子熙暗自感叹。
气氛着实尴尬,子熙觉着,众人看向自家师兄的眼神里似乎透着些难以言喻的戏谑,和怜悯。
“咳咳”,她刻意打破此番诡异,主动问道:“如今线索全断了,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此言一出,原本集聚在子青身上的目光又都不约而同的转移到了玉洛帝君的身上,散发着如出一辙的迷茫。
玉洛未发一言,兀自从乾坤袋内取出个物件。
“这……”子熙瞧着那通身漆黑,内里隐有电光游动的小球,问道:“是黑竹村地底的那团魔气?”
“不错。”
玉洛点头,继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掏出了一物,正是招阴阵所用到的,被下了咒术的惊鸟铃。
水开,扑了炭火。
“或许,我们可以守株待兔。”他道。
闻言,无人注意之处,一直规规矩矩缩在角落里的袭丹却是眸光微暗,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划过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