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我涿光府的家事,还请仙君莫要插手!”
“你既知是家事,便应当从中调停,化干戈为玉帛!”
子胥抬眼看向说话之人,扬起的眼角似含了讥讽之意,道:“而不是偏帮一方,加重矛盾!”
表面看起来,矜华仙君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温和,但又似乎不同于以往的温和,好像更多了些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此事矜华仙君也是从头看着的,”琢光眉眼间多了几分狠厉之色,“若非她行事太过张扬,不曾将我这个姐夫放在眼里,本仙君又何至于会……”
然而,不待琢光发泄完,子胥便已出口打断。
“九公主嫉恶如仇直爽不羁的性子,在天界可是人尽皆知的!”
子胥微微一笑,软了些声音,又道:“仙君又何苦与她一般计较?今日她若真在你府上出了事,且不说天君天后会作何感想,便是旁人,亦会议论你琢光仙君宠妾灭妻,岂不平白给仙君的名声抹黑?”
这话……算是威胁?
琢光仙君微眯了眼睛,心底的不忿满溢而出,但当对上对方那双清冷的眸子时,又如被当头浇下一盆凉水一般,狠狠地打了个机灵,幡然醒悟。
为了争一时的意气而得罪天宫和玉清境,那可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多谢仙君提醒。”他躬身对子胥行了一礼。
这打碎了牙和血吞下,能屈能伸的态度,倒是让子胥对他另眼相看。
琢光有这风范,但他那宠妾就未必了。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坏她好事的子胥,而后又软着身子攀上了自家夫君的肩膀,媚眼如丝,含泪委屈道:“那妾身便白白挨了打了?”
琢光瞧向那已晕在矜华仙君怀里的芫烛公主,他今日有意借题发挥,自然知晓自己下手有多重,若说挨打,芫烛公主挨得可不是这两鞭子能够相比的。
他有他的目的,妾室有妾室的想法,若今日没有矜华仙君插手,他也乐得成全,但眼下矜华仙君明显是铁了心要保九公主的,这个时候可不能露了把柄。
是以,他一改早前对她的心疼与宠溺,连个正眼都不曾给到,反而是极烦躁的抖落了那攀上来的女子,凛然喝道:“九公主有心教你规矩,你该领受谢恩才是!”
那宠妾还从未遭到过此种冷遇,满是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看向面前这极为冷漠的男子,半晌之后,却是嘤嘤嘤的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偷眼瞧向琢光仙君。
过往,只要她一装哭,他便会立时忍不住过来哄她的,可谁知今日却是任由她怎么哭他都无动于衷!而琢光仙君竟也被她的哭声搅得更加烦心,毫不留情的勒令侍从来将人拖了下去。
由此可见,琢光仙君未必如旁人以为的那般疼宠他这妾室。此人将面子与自身利益看得无比重要,但凡伤及他所看中的这两样,他未必还能与人谈感情。
“虽说四公主自嫁到这琢光府之后便与娘家断了联系,但她的身份到底还是在的。”
子胥本不想插手旁人的家事,但回头瞧见那扒着门框,明明很是担忧自己的妹妹,却无力靠近半步的荼孇公主,不知为何,突然就想替她说句公道话。
“难道仙君真就以为,天族公主在此受辱,天君天后真能做到视若无睹?”
琢光仙君如被醍醐灌顶。这些年来,是他渐渐的忘了她不只是她的妻子,更是天族的四公主!
芫烛醒来之时不见子胥,却瞧见床畔坐着的女子,那双看向她的眸子里满满都是担忧。
她试探着开口:“四姐?”
荼孇公主点头应了,亦出声唤道:“九妹。”
“四姐!”芫烛激动地翻身坐起,却是吓到了荼孇,赶忙出手将她按住不得乱动。
“五百年不见,你怎么……”
瞧着面前这眼窝深陷、骨瘦如柴的女子,窥见她鬓边已隐隐有了白发,芫烛心里一酸,立时便有湿润充盈了眼眶。
荼孇抬手抚了抚她的秀发,就如五百年前一样。
只听她更咽道:“傻妹妹,你作何要与他们计较,你怎会是他的对手?”
提起此事,芫烛便觉着生气,特别是在看见姐姐这副模样之后,更是觉着只抽了两鞭子很是便宜了那对狗男女!
“欺负姐姐便如同欺负我!我只恨自己修为不高,未能替姐姐报仇!”
瞧她这般张扬的神态,荼孇觉着胸腔里那平息了五百年的心跳似乎渐渐地复苏了。
她原想着,既已无脸面去见父母兄妹,不若舍了这条命,自此脱身苦海,但现下,她却是改了主意。
琢光,他不该对她的妹妹下手!
荼孇抬手抚上她的脸颊,低声呢喃道:“他们既伤了你,我亦不会轻易饶过。”
“四姐……”对上那双一瞬之间狠厉起来的眼眸,芫烛有些许害怕。
“对不起,是姐姐未曾护好你……”她倾身向前,将妹妹揽进怀里,再一次垂了泪。
于是,当子胥端着药进门之时,瞧见的便是抱头痛哭的姐妹二人。
“四公主不宜伤心。”
听见这寡淡的声音,二人立即分了开来。荼孇颇为羞窘,忙侧过头去擦拭眼泪,只芫烛,一如既往的大大咧咧,顶着那尚挂着泪的脸便又开始作妖。
“子胥仙君,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以身相许!”
“咳!咳咳!”此话实是出乎意料,荼孇公主不禁被呛住了。
子胥却是早已习惯了她的语出惊人,只面不改色的递了药碗过去,淡淡道:“喝药。”
转而将另一只药碗递给了荼孇公主,“四公主,这碗是你的。”
芫烛吃瘪,止不住控诉道:“你怎么又这样?!方才看我受伤,明明也是担心的……”
子胥置若罔闻,只转身出了寝殿。
荼孇公主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最后开口试探着问道:“你与矜华仙君……”
芫烛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答:“八百年了,我还没成功呢!”
说罢,仰头将一碗药全灌下了肚,紧接着丢了药碗,将头埋进了锦被之中,严严实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