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堂之上，眼前的女人到底是谁？
她想起七年前的那张画像，很难得的四个人聚在一块儿，组织部那位很照顾她们几个的叔叔笑眯眯地站在几人身后。
闻人玉站在最左侧，离着几人都有相当的距离，因为眉生的高，面容天生自带冷气。
“那个小眼睛的姑娘站近一点哈，离那么远眼睛都快小的看不见了！”画像的师傅举起笔喊道。
几人都陷入了沉默。
眼尾不长，眼睛也不大的闻人玉看了一眼抱着自己胳膊的霍温凝。
女人眼睛水汪汪的，还冲她笑。
“不是阿霍。”闻人玉喃喃道。
于是她又向中间看去，正对上方子乌的脸，这姑娘五官说不上完美无瑕，但是极为深邃的眼眸把颜值拉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也不是方子乌欸。”闻人玉道。
最右侧的大哥川岛和闻人玉陷入了尴尬对视，闻人玉自信的眼神让他全身发毛。
“喂喂喂，小羊，画像师傅说的是小眼睛姑娘，我是个男的，性别都不对啊！”
“……谁眼睛小呢！”毫不自知的闻人玉愤慨道，说着就上前几步。
“对了，对了，这个位置刚刚好，就站这了！”画像师傅终于心满意足。
而一旁的霍温凝搂着闻人玉安慰她。
那张画像至今还在霍温凝房间的箱子里珍藏，方子乌一手拉着霍温凝一手拉着大哥川岛，闻人玉不服气的抱着胳膊，恰好看见了偷笑的组织部大叔，脸红脖子粗地反驳。
一辈子的友人吗？犹记得任务完成后，大家总会聚在一块儿喝酒，川岛大哥总是帮霍温凝挡酒，而闻人玉天天半途开溜，在大街小巷里被方子乌狂追不舍。
如果不是七年前的那次任务，我们还会渐行渐远到如此地步吗？
霍温凝靠在柴房墙上，脸色逐渐冷了下去。
“旧野，现在我能即刻调配的有多少人？”
头发被风刮乱的陈旧野慌忙回头，拢一拢头发道：“15人。”
“行。”霍温凝脑海里极快地过了一遍霍家大宅的示意图，随后道“这些人分为4批。”
“能够进入我现在位置的一共3条路，从后院，或是主宅，花园。”
“第一批人需要有一个能够将气压缩成团，成点的能力者，先打一波游击战消耗时间，随后用气炸塌主宅往这里的通道。”
霍温凝用手撑住地，尝试站起身：“第二批人先和第三批一起走，我在大宅的西北部下人住处布置了暗道，待会儿从那里突围去天机阁。”
陈旧野立刻跪在地上，把霍温凝扶起：“少主，天机阁离这里不少于百里路……”
“不，旧野。”霍温凝道“所谓狡兔三窟的道理你不会不懂，这天机阁总部是在百里之外，但我没说只有11个分部，第12分部不就在我天机霍家附近的山底吗？”
“我从未听说过。”陈旧野弓身道。
“要瞒就瞒个彻底，如果光瞒着外人，不瞒着自己人也是决策者的失误。”
陈旧野招手叫来几个侍从，让他们一起听，随后便可以最快时间传播指令。
“第四批人不知少主如何安排？”几人问道。
“第四批选一些技术人员，多半是阵法类的，我需要布置陷阱拖延时间。”
“可是少主，敌人数量太多，我们布置阵法的也没几人，只要多用一些手段就能把我们的陷阱全部耗尽啊！”陈旧野以为霍温凝失算，急得满头大汗道。
“布置几个小陷阱就好了，然后布置一个能杀人的陷阱，不难吧？”霍温凝道。
“啊？”几人都是疑惑不解的神情。
“我不会反抗的，这种情况下布置一个能杀掉我的陷阱很简单。”霍温凝道。
“少主你不能死！”陈旧野反应了过来，一双眼睛瞪得通红。
“后院到中部有一片用特殊材料制作的地带，围墙不算高，但不能起飞，只能徒步。”
“死亡陷阱的触发范围可以调到无限大，只要任意一人踩到我身体平行的那条线，我即刻会被炸成碎块，所以把触发线布置的越明显越好，最好是荧光。”
陈旧野明白了霍温凝的意思，颤抖着手抓住了霍温凝的肩膀。
“没什么好说的了，我给你们争取的时间可很宝贵的。”
“方子乌不会一开始就要杀我，我身上有一些秘密她非常感兴趣，我可以吊着她，尽量拖延时间。”
“话说，你们记得好好止血，断了腿脚的要互相帮助，别逃亡路上就死了。”霍温凝无奈道。
“少主你死了，我们活下来有什么价值？”陈旧野把手边的东西一砸，几人都是面面相觑不敢相信霍温凝刚刚说的话。
“价值吗？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想见的人，想去的……天的那边，你们并不是这个世界的甲乙丙丁……”
霍温凝盯着被陈旧野强硬扭着的手腕，一使劲摆脱了这个快被逼疯了的男人。
“什么用秘密吊着她，就是不靠近你她也会用数不清的方法折磨你，逼你开口……”陈旧野吼道。
“那不是更好了么，她逼供逼上了瘾，虽然痛是痛了点，我也算是占主导权的一方啊。”霍温凝叹了一口气。
她用尽全身的力量把忠心耿耿的陈旧野推开，没什么感情的下达了命令。
几个关系最近的侍从愣了好一会儿，含着眼泪拼命抓住了陈旧野的手脚。
“少主，”年纪大一点的女人咬着嘴唇，语气里带了哭腔“谢谢您在霍家给我一席之地，我本是罪臣之女，您的父亲一心要将我放逐，是您的恳求将我留下，留住了我的颜面……”
“哎呀，哭什么，待会儿你女儿回去看见妈妈哭成这样，可是会心疼的哦。”
“少主在我眼里，就像我女儿一样，恕我无理了，少主你一定要活下去……”
女人话音刚落，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便说道：“这若是见少主的最后一面了，我也有些话要说……”
“乱说什么！”七嘴八舌的，有人扬起拳头敲他脑袋。
“少主福大命大，不会在天机霍家大宅被乱军……”说着说着有个青涩的姑娘落下泪来。
“少主还记得那件事不？我前几年入职守战部和财事部时喝醉了酒，吹牛皮说要进守战部。”
“我胆小，进了之后惹了不少乱子，那些守战部长一辈的天天借机揍我，是少主不计前嫌给我调来了财事部，还知道我家穷困给我妈妈补贴……”
霍温凝恍惚间看到了几年前那个哭的一塌糊涂的大男孩，嘴角带了笑意。
“啊，这件事啊，我记得你当时脸肉嘟嘟，现在却瘦了不少，要注意身体。”霍温凝伸手摸了摸下巴，笔画了一会儿“圆圆的很可爱。”
“按照原计划吧。”霍温凝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不舍道。
“时间不多了。”
……
霍温凝坐在中间地带的墙上，仰着脸看天。
是难得的晴天，没有下雨，云彩一丝一丝揉在天边。
“天的那边是什么呢？”她的耳边好似传来了闻人玉的声音。
“我猜你会说不知道！”闻人玉无趣地吐了吐舌头，断定道。
“你很爱看天空，我却更爱风。”那天的夜空，霍温凝躺在草地上，有萤火虫在空中转悠悠的。
“风会吹到世界上每一个角落，而我的自由早已被折断，我哪里都不能去，要为上一辈的罪过赎罪。”
“你难道不想待在天机霍家？”当时闻人玉八卦极了，“呼”的一声坐了起来。
“天机霍家吗？我留下那里是因为责任感，之所以喜欢那里是因为有很多对我很好的人。”
“但我很痛苦，一直都……很痛苦啊，小羊。”
闻人玉至今忘不了那天霍温凝的眼睛，太多的忍耐被压抑在那小小的一方泉眼里。
有时候，闻人玉会开玩笑说霍温凝的眼睛比起圆润的葡萄，更像一汪不声不响的清泉。
此刻，清泉流动，一点点的眼泪从她的眼角垂下。
－－－－－－题外话－－－－－－
风会吹到世上每一个角落，但被束缚的人永远只能留在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