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孟晚缨站起身来,那“青石砖”就轰然弹射而出,若不是孟晚缨身手灵敏,便是砸在了胸口。
但显然,孟晚缨的躲闪并不轻松,好歹还有一个人的重量在她背上。
圆溜溜的,不会是人头吧?
孟晚缨忙退几步,也不忘嘱咐那鬼魅,免得这怪物伤了她。
鬼魅也识相: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她应了声好,退到桥的一侧,临近了那比夜色还黑的河面。
此时孟晚缨才看清了这“板砖”的真实面貌,不免有些毛骨悚然。
原来每一块砖都是一个蜷起身子的恶鬼,砖面便是仰起的脸。
这重重叠叠的人体蜈蚣桥并不是引起孟晚缨反感的根本原因,而是因为……
那些人尸,都只有半截脑袋,像是被人一斧头砍掉了鼻梁骨往上的部分。
纵使孟晚缨定力惊人,也不免停不下心中“扑扑”乱跳。
她一摸背后,认识到自己的悲惨状况。
没有剑。
没有剑啊!
孟晚缨心中那叫一个百感交集,但是仔细一想。
人家这怪尸,不仅鼻子被割了,两片嘴唇也没留下,死后还给过路的鬼踩着脸面过……
好像,他们更惨一点。
孟晚缨看着自己即将遭殃的手,微微有了些安慰。
鬼魅见这情况,也是心惊肉跳,在这地府,可不止是恶鬼猎食活人,而是弱肉强食,鬼和鬼之间常常也免不了恶战。
等等,那姑娘要做什么?
说好听点叫“迎风搏浪,胆识过人”。
说难听一点叫“瞎了眼和傻了脑必定要选一个”。
孟晚缨是直接往尸群里面冲。
我还希望她能带我出去,她……她,她跑那恶鬼嘴里去干嘛?!
鬼魅急得直跳脚。
她哪里知道孟晚缨不是那种意气用事之人,突变异状的出现的确没有丝毫预兆……
但是孟晚缨谋略武力却是碾压级别的。
那群尸见了这活人之气,好比沸水里滴了一点油,瞬间暴起。
可愣是群魔狂舞的几尺利爪,偏偏孟晚缨就能堪堪躲过,丝毫无伤。
更是在周旋一番过后,头也不回的向后一跳,脚尖一点立在那桥两侧的扶手上,宛若云山淡淡下的鹤。
光是这一个动作,就让鬼魅输的心服口服,险些忍不住称赞出来。
那扶手建筑的足足有一米之高,若是正面跳也就算了,脚尖点地的后跳之难谁会不知?
落得那般准,她枉活了半辈子,也未见得身法如此之好一人!
好像也没那么好。
鬼魅突然想收回之前的评价。
因为孟晚缨膝盖处一弯,仰面就要跌进河里。
呸,黄毛丫头,硬充大头!
那桥上的诡异凶险这才完全暴露,那桥空有木料搭建的框架,除了框架外全是暴起的僵尸!
群僵咆哮而起的时候,就连相隔甚远的鬼魅也忍不住捂住了口鼻,腥臭潮湿的风刮的脸都生疼。
刚爬出来的只能蠕动,爬出来不久的可以僵硬站起,筋骨润滑些的像极了大到不可能的黑耗子,密密麻麻,僵尸腿带出了大量的粘液,顺着桥身滴落河心。
孟晚缨的身子向河中极速坠落。
群尸更是如黑潮一般奔袭而来,不留孟晚缨一丝喘息片刻。
然后孟晚缨一只脚挂在桥身残留的框架上和鬼魅打招呼。
“过桥啦。”
“……”
孟晚缨腿微微一使劲,就是一个利落翻身重回桥面。
“怎么,他们都跟下饺子一样进河里喂鱼了,你还怕么?”
“我以为可以看到一场精彩绝伦的死斗。”
“事实证明,你看到了我的智慧。”
孟晚缨一拍她肩头,学了吴歌南八九不离十的语气。
“你刚刚是故意坠桥的么?”
“对呀。”
“桥面离水面不过几米,那么短反应时间你还可以稳住身形……你是得过什么高人指点吗?”
“不曾。”
鬼魅彻彻底底成为了孟晚缨的迷妹,也不敢打她主意了,跟在她身后像个小尾巴。
“为什么那些僵尸掉入水中就不继续攻击了呢?”
鬼魅虽是抓着孟晚缨胳膊,躲在她身后,却是按捺不住疑惑。
“可能是被吃了吧。”
孟晚缨对上师姐或是吴歌南话就多,毕竟她也不过是个认生的孩子,和这鬼魅说话又变成了只言寡语。
“哦,被吃了。”
鬼魅很满意这个冰山给了她答复,然后便是吓得毛骨悚然。
“这水底下有什么?”
她手指一抖,指向不远处的水面。
“哪来的水呀?”孟晚缨一歪头,她不仅理解能力忒差,语言表述能力也是差中差。
于是鬼魅解释地满头大汗。
“哦,这个是黑雾。”
鬼魅简直要被气晕过去。
“能不能说清楚这黑雾是哪来的,还有谁吃了那些僵尸,以及简要说明一下我们待会怎么走出去?”
“不知道,不知道,努力走出去。”
背着师姐的孟晚缨一字一句回复的认真。
其实靠自己也不错。
孟晚缨用实力让鬼魅领会到了:要做独立自主的新时代女性。
她在孟晚缨身后战战兢兢过了桥,然后便好奇起了这个姑娘的来历。
“你说话可真奇怪,你家里人也这样么?”
“我生下来便是在那深山荒林,我大概是没有家里人的,不然不会被抛弃。”
鬼魅听到这可来了劲儿。
“不是没人养才会被抛弃,没准你父母嫌弃你长的丑,或是有什么大病丢了你呢。”
“哦。”孟晚缨声调平平,也不见得有压抑的样子。
“你可真可怜,没准你父母还存货于世呢,他们安逸,而你呢?流浪儿,自幼奔波。”
她觉得自己的话定能让孟晚缨气到气血翻涌不止。
“哦。”
“你是聋了吗?”
鬼魅完全不相信自己会得到这样冷淡的反应。
“我自己辛苦干活赚钱,供我自己吃穿,有何可怜之处?”
“哪个人不曾有过苦楚心酸,你们这些把苦难挂在口头,当做谈资和烙印的,才是可悲吧?”
鬼魅一愣,看着孟晚缨的背影,却是嘴硬。
“你明明知道你就是被丢弃的,才不是什么举目无亲!”
“那有什么关系。”孟晚缨这才冷笑一声。
“我的确连我父母的姓都不知,但难不成冠了个姓氏就高人一等?”
“我就站在这里。纵使孑然一身,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忽视我,不是吗?”
“你真是个怪胎,感觉我们根本就不是活在同一个世界,连同情一下都反应这么激烈么?”
孟晚缨咬破了舌尖,微微收摄住心神。
“正常社会的寄生虫。”
鬼魅从她身边过的时候,给孟晚缨下了定义。
孟晚缨看着冥府的大门,一时竟是伤感与失落交杂。
“恶心。”
她少有地唾骂了一句,随后又回到平日里的冷漠自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