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是同一刹那,赤鬼出现了两个。
那分离出来的身影飘忽,甚至像一个幻影。
那幻影更是没有丝毫犹豫,如同箭矢一般钻入诺初的脑海。
而孟晚缨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赤鬼在之所以诺初面前不堪一击,是因为他把全部力量的重心放在了针对孟晚缨的幻象营造。
“师姐!”孟晚缨顾不上赤鬼的躯壳重重地跌落深潭,脚尖轻点洞壁,不出片刻就接住了从高处坠落的诺初。
随即孟晚缨将背上的剑一抽一甩,硬生生刺入山体,马踏飞燕般脚尖轻点剑柄,就抱着诺初回到了高处的岩洞。
而诺初陷入了回忆,她逐渐抱紧自己,把头也埋了起来,像溺水的小孩般缩在了孟晚缨的怀中。
要是……可以不出生就好。
我不出生,大家都会很幸福吧。
诺初的脑海里浮现出这样一句话。
眼前是一对母女,母亲的眼神柔软而深情,她的手放在白裙子的腰间,哪里有一根被反反复复缝制过的白绸。
“诺初,去给妈妈倒一杯水。”母亲坐在房间正中央的椅子上,头靠着椅背,疲惫的喘息着。
彼时只有洗手台一般高的诺初慌忙抱着杯子去厨房,留下一句“妈妈,你等我”就匆匆离开。
她两只手搭上洗手台,努力地去够水龙头,水龙头里的水簌簌流着,拉紧的褐色窗帘被纱窗外的风吹起。
窗帘一下一下拂过女孩满是汗水的小脸,此时正是正午,也是很多个阴雨天后难得的天晴。
因为没钱,母女两是住在很偏僻的地方,大束大束的野草在窗口,时而有几只蜜蜂顺着花蜜的味道在纱窗口徘徊。
嗡嗡的小翅膀在女孩四周拍打,房间里却是家具轰然倒地的声音,然后几声嘶哑的悲鸣。
接着是女孩手里满满的水杯滑落在地。
母亲不会等她,把这痛苦的生命留给了孑孓一人的诺初。
她抱着膝盖坐在房门口,地上除了滴滴答答的水迹,还有粘稠温暖的蜂蜜。
还是蜂蜜水比较好喝,可是妈妈不想喝我泡的。
如果她没有出生,丧夫的母亲还可以再嫁。
如果她没有出生,母亲就不会因为那个男人虐待她而分手。
毕竟他只是讨厌她,她本来就除了母亲不被任何人喜爱。
她也除了母亲不喜欢任何人。
画面一转,是一望无际的旷野,母亲站在她不远处,依旧是结婚照里的年轻明朗。
诺初顿时泪如雨下,她等这天已经太久太久,她跑过去紧紧地与“母亲”相拥。
可是“母亲”身后的手却化为白骨,一把骨镰高高的扬起,直到遮住了头顶的满月。
她的一切都被潮水淹没,可是远处的姑娘没有。
孟晚缨就那样站在月华满地的山丘上,长发如云,身姿如穿林拂叶的风。
诺初下意识地向她伸出手。
可是一个声音回荡在她脑海“你不等妈妈了吗?”
“可是妈妈,我怕孟晚缨不等我。”诺初咬紧了嘴唇,依然舍不得收回手。
“笨孩子,你是她什么人呢?她根本不会在意你,只有妈妈爱你。”
“母亲”此时已然化为一具白骨,白骨上有许多褐色的小点,里面伸出密密麻麻的触角,一层一层覆盖在诺初瘦弱的身上。
“我不要她爱我,我喜欢她就足够了。”
“我喜欢这样跟着她。”
潮水铺天盖地而来,没有星光也没有了姑娘。
诺初张开了手掌,抓不住母亲也抓不住那个哑巴鸭子。
一点银芒挂在剑尖,孟晚缨身如游龙,点剑而起,天光之下宛若一道骤雷奔腾而下。
刹那间泥沼的海沸腾起来,水雾咆哮到半空,先是水波荡漾,剑锋起时,海水硬生生断裂开一道深不可见的峡谷。
孟晚缨依旧如那天一般站在峡谷的另一端。
过去和绝望在她背后被炸成了烟花。
不过这哑巴鸭子今天还算主动,挠了挠脸“师姐我背你。”